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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我没法去恨宁清。

  展云弈同样如此。没来过苏河,他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美丽温暖的地方。游客看到的是山村的自然美景,他却住了下来,融进了镇里人的生活。他在那里爱上了山里妹仔的纯真,他一心一意想要拥有想要保护。他与宁清的不同是他也看到了天堂,而他的天堂却是和地狱同时并存。

  我给了他天堂也给了他地狱。还有第三种选择,在他逛过天堂,逛过地狱后回到水里。一切都是梦境。在适合他生存的环境里慢慢淡忘那些天堂与地狱的记忆。

  “子琦,你始终觉得和展云弈是两个世界的人。你配不上他,但是你又骄傲,连迁就都不肯。你又不是没才,只是胸无大志。山不过来,你就过去,你连这份志气都没有,难怪会累。你想得太悲观,这些日子事情也太多了,多休息,慢慢就好了。”郁儿劝我。

  山不过来,我就过去。多好的一句话呢。我够不上展云弈这座山,至少也可以活得舒服一点不是?也许,某一天,当我和弈再邂逅,我还容光焕发,总不能让他瞧着我一副凄惨样不安心。有首歌唱的,请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才不枉费我狼狈退出。

  我坐起身认真地对她说:“郁儿,我想换份工作,你人面熟,可以帮我介绍一个吗?”

  郁儿大喜:“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我嗔她:“不是我这么快就想明白了。总不能这样自怨自叹地过一辈子吧。”我轻轻把头靠在她肩上,“郁儿,我世上就只有他一个亲人,不管是否能在一起,我过得好,他过得好总也是好的。”

  郁儿陪我回租的窝。昨晚的满地狼藉都不见了,家里干干净净。我叹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桌上放了一封信。

  宁清只写了一句话:“子琦,好好过你的日子,我不再恨你。”

  我笑了,宁清还是那个云淡风清的宁清。

  展家的事展云弈自会解决,宁家的事自有宁清担当。

  唐子琦有唐子琦的人生。

  我转头对郁儿说:“世上还是好人多呢。”

  郁儿笑着不语。我又说:“你也是好人,所以,你一定要给我介绍份好工作,环境要舒适,上下班不打卡,月薪不低于六千元,外加提成分红。公司要发展前途,老总不能像高老头,最好是帅哥如云美女成堆养眼的好环境……”展云弈他消失了,郁儿没瞒我,说他去英国了,以后会长驻香港。

  我常常看着在泰山拍的照片,想起当时说这些是活动的行程,从山脚到南天门,记录得清清楚楚。在哪个地方拍的,当时说了些什么,在做什么,我一点没忘。

  我最喜欢在高处拍他的那几张,他埋头,抬腿,笑着向我走来。我把这几张用相框装了,一排排摆在书桌上,每每看见,就暖暖的想笑。

  不知道他怎么想,我选择留在B市。有人说一座陌生的城市里哪怕只有一个朋友,这座城就不会有陌生的感觉了。B市现在是我最想待的地方。或许,在我心里是舍不得离他更远。

  也许这一次才是我真正地彻底地失去他了。佛家常说因果报应,一切都是我的报应吧!

  我现在连去解释的心都没有了。就想在这里呆着,哪怕我一生也忘不了他,就这样生活下去吧。

  所有的一切转眼成空。C城成了遥远的一段经历。宁清宁若大海是消散在记忆深处的人物。我二十八岁,又重新开始。这个飘雪的凌晨,我在租住的房间里一个人哭得泣不成声。如果我不再看到他,就不会搅起心里的悲伤。我平静地从他面前走过,不过是用骄傲筑成护住心痛的堤防。没等到郁儿给我介绍到工作,一家杂志社对我伸出了橄榄枝,我去做平面广告。这家杂志殷勤为爱美人士服务,我喜欢这种时尚的信息。了却我爱看帅哥美女的心愿不说,顺带有各种家具设计,美食文化。最主要的是一个月发给我八千银子,当然,去拍广告时还能收到各种礼金、礼券、打折卡。

  我第一次真真实实地融入了B市的生活,然后发现,原来这座城自有她的美丽。几千年的文化积淀,她别具魅力。

  生活慢慢变得多姿多彩。我这才了解原来的自己有多么任性,多么偏激,多么的不成熟。这些体会却是以沉重的昨天为代价的。

  人总是要成长,成长的代价或轻松或沉重,现在明白也不算晚吧。

  如果现在我遇到一个能好好相处的人,我肯定就嫁了。平平凡凡地上班回家带孩子伺候老公,做平凡世界里的平凡夫妻。

  周末我邀集大学同学同喝免费欧式下午茶。阳光,茶点,优美的环境,懒洋洋地躺沙发上不想动弹不想说话。刘京提醒我:“子琦,注意坐姿,保持淑女风范。”

  是啊,这等环境里想粗鲁都不太好意思。我坐好,再看看大家,都坐得正儿八经,互相瞧着,吃吃地捂着嘴笑。

  女人在一起就是这样,话说三句就会扯到终身大事。

  要在苏河那小地方,二十出头就嫁人了,现在大家都二十八九的人,留B市的六个人都还没嫁出去。在外地的小玉女儿已满周岁,网上发来相片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看得大家口水直流。薇子说早知如此当初就回老家,黑龙江边上憨厚稳重的汉子肯定拿她当宝。

  她一说,大家都笑了,七嘴八舌说起当时在宿舍第一次会面的场景。我进去的时候手里两个提包,中等型号。刘京看我一件件往外掏东西,突然问我:“你冬天最厚的就这件防寒服?”等我再拿出呢料裙子说是冬天穿的,刘京已经快要晕倒。

  搞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刘京夸张地说:“你小心被冻死。”正摇头的时候薇子拖着个麻布口袋进来,身后还摆着口大皮箱。

  大家都去帮忙。本以为那只大口袋里装的是铺盖枕头,结果薇子不好意思地说,是她妈妈给她做的棉衣棉裤。一套衣服装了一个麻袋。等她拿出来展示。一屋人惊叹,我笑着说:“你们那里是把被子裁成衣服穿,有那么冷?”

  薇子形容,最冷的时候吐唾沫,掉地上时就能听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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