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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若干年前,就坐在离这主楼不远的一号食堂里,她和那名字的主人,额头对着额头喝早餐的馄饨。汤水很烫,她腮帮子抖动的像只金鱼。

  好容易吃干抹净了,接过对面的递过的纸巾,还没擦,她突然问他:"流年,你名字怎么来的?"

  仲流年抬起头来,抓着那纸巾按在她嘴巴上:"那你的名字怎么来的?姜莞尔同学?"

  她得意一笑,笑的"嘿嘿"的:"简单啊,我爸妈希望我天天傻乐呵,觉得叫姜笑重名率太高,所以改了个不易盗版的。"

  "我的也简单。"他也笑笑,两手一摊,"照顾我们的那个阿姨姓仲。至于流年吗,随便起得。"

  姜莞尔不笑了,放下勺子,没留意它直接滑进了汤里:"真的?"

  仲流年却仍在笑,捏捏她的鼻子,点头道:"真的。"

  女孩子已然不念,对那橱窗里遥不可及的玉照,很快便没了兴趣。同伴们一起说说笑笑着朝大门口走,大概去寻别的乐子了。转眼间那一扇展板前头,就只剩她和他孤零零对望着,她看得到他,却不知他在看着谁。

  他隽细而幽深的眼神,似是要质问她什么。女人拿手轻轻拂过,一片冰凉罢了。

  姜莞尔甩甩脑袋,从回忆里头拔出了自己,亦拔出了腿。她知道这地方是下了咒的,不回来不回来,千八百遍提醒了自己,却还是经不住诱惑踏上了这块地。

  走出主楼的瞬间,她有些麻木的左右望望,竟有了迷失方向的感觉。身边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子,朝她递过一张传单,露牙的笑脸似曾相识:

  "师姐,晚上有时间嘛,来看我们的校园歌手比赛吧。"

  许是又把她当研究生了,姜莞尔接下那广告单来,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单子上头的宣传语都没有变,只是面孔换了几张,她看着那曲目,好几首都是老歌。

  她在沿路的石凳上坐了下来,面朝里,隔着铁丝网,看篮球场里几拨打球的男生。寒冬腊月的,只穿了薄薄的长袖T-shirt,竟然也能跑的满脸是汗水。

  旁边抱着羽绒服的三两个女生,全神贯注的,不知道是在看哪一个打球。姜莞尔撑手默默望着,仰脸看看墨染的天色,小小叹一口气。

  若是下起雪来,这操场不知又要锁几个日头。没有了球打的日子里,这些男生,便会个个像要发了霉似的,连饭都吃得没精打采。

  说起来,她还没见过仲流年打球。男人说过自己打得不错,却少有时间放纵的玩上一把,姜莞尔无从求证,只做着鬼脸说他吹牛。

  她笑笑,低下头,摊平了那张广告纸。学着记忆里安宸的样子,极轻极慢的翻叠着,每折一下,都要停上一停。似乎这飞机做好了,是要载客带人的,一招一式都不能有差池。

  大功告成,女人把折好的飞机捏在手里,朝机头吹一口气,扬手丢了出去。没有风,飞机顺顺当当落在很远的地方。

  姜莞尔站起身来,拿出电话拨了个号码,一边听着忙音,一边走过去,把那搁浅的飞机捡在手里。

  "喂,安宸。明天有空吗?我想见你。"

  周日,姜莞尔一早便起来收拾行李了。衣服捡来捡去,好像都穿了不止一季,她提溜着那半中不西的几件,有点哭笑不得。

  从前林沁曾指着她的睡衣说,姜莞尔,你再穿这身大妈式的一件套,我就把你从六楼直接推下去。于是大妈低着头瞅瞅自己的衣服,无奈道:"姑娘,你要尊老。"

  安宸敲门的时候,女人正把抽屉里的零碎一股脑朝包里倾倒,拍拍手上的灰尘,她跑去开门。以为是房东来了,姜莞尔钥匙就绕在指尖,却看见安宸歪在一旁的墙上,手里提着外卖,朝她怀里一塞。

  加了辣的鸡蛋煎饼。

  他是真了解她,多少年前她喜欢吃的垃圾食品,现在也能记得。姜莞尔讶异的"啊"了一声,笑容有些勉强:"怎么不先打个电话?"

  安宸不请自入,曲着长腿坐在门边的箱子上,环视了一下屋内的狼藉:"怎么,给你送早饭来,不欢迎?"

  她却拉着男人胳膊将他拽了起来,就着力气往门外头推:"屋里脏死了,你先去车上等着,我洗洗手就下去。"

  他站在门口,有些无辜的望着门里的她:"不用我帮你?"

  "东西敛的差不多了。"姜莞尔摇摇头,有些不敢看安宸的脸,"我有话想跟你说。"

  他不再坚持,后退几步靠在楼梯口的墙壁上,却看见姜莞尔仍旧手扶着门期期艾艾的望过来。安宸无奈一笑,转身下楼。

  女人长吐出一口气,整理了一下仪表也准备出去,临走又摸摸煎饼,仍是温热的。

  想了想,她还是空手带上了门。

  Chapter 8 认真的雪

  安宸正站在车前打电话,看到她出来抬了抬手。他身上的衣服多少总带些洋派,灰色竖纹的西服,她很少见公司里有头有脸的男人们穿。许是少了他的气质,别人套在身上,就尽数成了滑稽。

  姜莞尔走近了,他正合上手机盖子,绕到副驾给她开了车门。她不发一言坐进车里,又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绕过车头坐在自己旁边。

  他的第一句话是:"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给我电话了呢。"

  她抿住嘴,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来,手心里攥了攥,摊在他面前。

  他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什么。这城市该死的天气,连阴了一个星期连太阳的影子也没见着。他每天早上醒过来睁开眼睛,躺在床上跟自己打赌,若是拉开窗帘的瞬间阳光普照,她便是答应了自己。

  呵,他不该拿这个开玩笑的。

  安宸没有接,姜莞尔捧着那戒指盒子也没有动。半晌,他坐直的身子滑下一分,手肘撑在方向盘上偏过脑袋看着她:"你戴够三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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