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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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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脚冻得有些发麻,尧睿站起来跳了跳,她不想这么快回家,可是又没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去,于是就沿着那颗流星消失的方向慢慢地走着,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任谁都可以,只要能把她带走就好了。 一辆摩托在身边猛地刹住了,车轮与地面发出无比刺耳的摩擦。尧睿站住,转头看去,车手没有戴安全帽,咬着半截香烟,“小姐,想去哪转转吗?” 尧睿看着他,好像在考虑什么,几秒钟后她慢慢笑了笑,说:“滚。” 那车手也没有生气,哈哈一笑扬长而去。尧睿挥手赶走缭绕的烟雾,立刻打消了自己胡乱兴起的念头,谁再来烦她,她就扯开喉咙叫救命。 摸摸口袋里的几块钱,她找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两罐啤酒出来,边走边喝,心里渐渐变得异常痛快。啤酒冰冷,喝下去却无比火热,原来酒精就是这么奇特的东西,能让人感到温暖。 撩起袖子擦沾到鼻子上的酒沫时,她忽然想起一句话。 之所以感到寒冷,是因为曾经温暖过。 之所以感到悲伤,是因为曾经幸福过。 曾经被填得满满,现在却感觉空荡荡的,寂寞侵袭了她的全身。在2000年3月14日的午夜12点。 还记得她们宿舍里五个人都喜欢收听的一个广播节目也是这个时候播出的,是听音乐学英语的节目。英语的成语很有意思,其中有一句“Don’t cry over the slipped milk”,不要为打翻的牛奶哭泣,翻译过来意为“覆水难收”。 可是她没办法忘记昨天,也没办法不为它难过。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谁都知道它不会回来,即使用现在和明天去交换,即使付出再昂贵的代价……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因此,有人不愿意再浪费感情和时间去悼念它们,甚至看不起依然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人,管他们叫懦夫、软蛋,胆小鬼。如果当初自己一直就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想必在桑梓给她看手背上疤痕的时候,一定会跳起来将她臭骂一顿,搬出一堆你要好好活下去的道理来压得她不得翻身,甚至打电话给她的母亲,搞不好会通知精神科医生给她做一番治疗,直到把她拉回常人眼中的伦理世界才罢休…… 那样的话,桑梓心里的伤痕大概是一辈子都好不了的。 正因为能切身体会她的痛楚,才会纵容她用自己的方式慢慢去淡忘。 尧睿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我呢?她想,我该用什么方法来淡忘他?如果说桑梓需要时间将这份悲伤转化为怀念,那她尧睿就连悲伤的资格都没有。毕竟,桑梓并不知道张孟扬喜欢的人究竟是谁——别说桑梓,要是张孟扬出事前一天不是仓促地说了那么一句,尧睿恐怕自己就算想破了头也不会知道他的秘密。 既然如此,就把这个秘密守下去。尧睿摇摇啤酒罐,一气喝完。张孟扬,虽然一切错都在你,但我还是会帮你,我答应,永远也不会让桑梓知道这件事,就当是把你对她的伤害减到最低限度的赎罪。 尧睿已经决定要报考艺校,如果大学里不能和桑梓在同一个班,那么至少在同一所学校。桑梓很敏感,感情方面又特别纤细,她要保护她,即使不为张孟扬,也要为自己的过错。 4月到了,艺校的招生考试就在9号举行。7号是礼拜天,桑梓打来电话,询问她准备得如何的同时,也提议大家一起放松一下。 没人有异议,当晚五个女孩子聚集到市中心的一家KTV,打算大唱特唱。原以为要等到填报志愿才能见面的她们忍不住热烈拥抱,感觉分离的日子恍如隔世般漫长。 桑梓和原佳一起唱着林忆莲的《至少还有你》,原佳老是跑调,惹得桑梓抗议要没收她的话筒。张夕坐在沙发上,尧睿和胡盈在她左右,三个人都是仰着脖子抬着手,正在比谁能一口气喝下去的啤酒比较多。忽然张夕呛了一下,喷了满茶几的酒沫子。 “不行了!”张夕笑着求饶。 尧睿和胡盈不约而同停下来,一个擦擦嘴角,另一个拍着张夕的头说:“这么快就落败,真不像你!” “听我说。”张夕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烟盒放在茶几上,然后继续掏打火机。 “你行呀,连这个也抽,你是不是想当不良少女啊?”尧睿拿起那包烟来打量。 张夕好歹摸到了打火机,笑一下说:“这算什么,还有件事说出来才把你们吓一跳呢。” 她狠狠地吸一口烟,没吐出来,只是把那口烟雾含在嘴里,慢慢低着头说:“我还要去堕胎呢。” 张夕这么说的时候,白色的烟雾轻飘飘地从她嚅动的嘴角里钻出来,以优雅而漫不经心的姿势飞到半空中舞蹈,弥漫在三人狭小的空间中。半晌,尧睿像忽然醒过来,挥开烟雾,说:“你说什么?” 胡盈的目光在尧睿和张夕之间游移着,她听见了,可不敢确信。 尧睿再次一字一句地问:“死丫头,你刚才说什么?” 胡盈慢慢地把目光移向张夕,低声问:“真的吗?” 张夕慢慢点点头。 尧睿把她的肩膀扳过来一点,张夕还是看着烟灰缸,尧睿又把她的头掰过来对着自己,问:“哪个王八蛋?” “红色海洋……” “什么?” “‘红色海洋’认识的,是个外资白领。” 张夕仿佛已经准备好迎接大家的反应,把香烟卡在烟灰缸的小凹口里,双手放在膝盖上,显得很平静,只是始终都没有抬头看朋友的眼睛。 “他知道你是高中生吗?”尧睿问,“说呀,那王八蛋知道你还没成年吗?” “尧睿你小声点。”胡盈责怪地瞪她,尧睿也直直地瞪着胡盈,一副“我就要问到底”的表情。 胡盈不理她,把张夕散落下来的头发撩到肩后去,说,“他是喜欢你,还是,只是那个?” 张夕说:“我没打算要他喜欢。” 尧睿忍不住说:“把那王八蛋的电话号码给我。” “我不知道。”张夕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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