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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第五章

  一

  我丈母娘做的菠萝咕老肉,味道也还不错,就是甜了些,甜的反胃。我为了哄一家之主开心,就昧着良心、欠着胃,在那有模有样的大快朵颐。一家之主果然眉开眼笑,也开始使劲的往我的碗里填菜。我的碗里、嘴里都盛满了,呜呜的和她说,伯母,您也吃。她答应着,却还是不吃,还是往我的碗里填菜,填完了就直勾勾的看着我。我窘的厉害,以为自己的吃相难看,就刻意放缓了些。丈母娘说话了:啧啧,能吃好,芸芸眼光不错呀。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夸我,反正她肯定是在夸自己的掌上明珠。陈家大千金也乐的花枝乱颤,娇滴滴的拍着马屁:那是了,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

  千金这马屁拍得又好又响,一举两得,爸爸妈妈都夸上了。刚脱下围裙不久的家庭妇男,也和一家之主一样得意连连,看起来又是开心,又是宽慰。这顿饭马上变得其乐也融融,其味也津津,让我特别的享受,只想时间再过慢些才好。临结束时,丈母娘说了一句话:立子,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这时的我正在喝着汤,流连着这份难得的,如家一般的温馨。她的话像是无意间说的,却是温柔一刀,直指我的眉心。我被呛住了,在那止不住的咳嗽,陈小芸瞪了我一眼,杀气腾腾。我后悔的一塌糊涂:早知道劝伯父喝酒了,遇到这种问题装醉了事,那该多爽快。

  陈小芸替我捶了捶背,我本来大为感动,可谁知她突的发力。我疼苦难当,但也只能如黄连入口的哑巴,有苦难言,还得配合着她说,谢谢,好多了。陈小芸扑哧一笑,朝我眨了眨眼,就回过头和伯母说:立子说随时都可以结。我装模作样的端起茶杯,喝水掩饰,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实则心里扑扑乱跳、紧张不已,生怕陈小芸会落井下石、浑水摸鱼。

  伯母点着头,一脸的满意,却又好像怕自己的宝贝闺女,嫁不出去一样的说:那很好啊,要不给你们点时间准备下,年底把喜事办了?我又是绝望、又是紧张,也没了装比的心思,求救的看着陈小芸。陈小芸得意的瞟了我一眼,我的心立刻沉到了谷底,四肢僵硬、冷汗直冒。她悠悠开了口:那也太快了,我还没准备好呢。今年是本明年,明年是寡妇年,还是后年,后年结婚好。我也正好参加工作了。我又被呛到了,由大悲到大喜,再到对陈小芸无以复加的感激,不管她说的真假,总归替我解了围,如一根救命稻草,在洪水滔天的时候,在我闭目待死的时候,晃晃悠悠到了我手里。

  伯父也开口说话了:我们尊重你们的意见,立子,你是怎么打算的?我还能怎么打算,当然拖着了,拖到拖不动为止。我还没玩过瘾,就要我跟伯父一样,窝囊的过一辈子?就是恶梦也没这么残酷吧。我大尾巴狼一样,郑重的说,我尊重小芸的意见。伯母这把温柔刀,终于没递送过来,就不了了之。陈小芸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我的危险消弭殆尽。我感激她,当然也付出了代价:她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狠狠的掐了我大腿一把。

  到了晚上,要休息了,我却尴尬的发现了一个难题:到底是和陈小芸睡呢,还是装比去客房睡呢?我悄悄的把陈小芸拉过来,问她如何处置。陈小芸朝我暧昧的看了又看,然后没事人一样说: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住一起啦,不然你以为那十五万哪里来的?我茅塞顿开,放下心来去洗漱间收拾,到了门口就看见家庭妇男端了盆水出来。我贱兮兮的问他,这么晚了端水做什么。伯父讪讪了半天,然后就听见伯母说:老陈啊,我的洗脚水弄好了吗?家庭妇男老脸一红,应声说来了,然后尴尬的朝我笑了笑,就逃也似的进了他们的卧室。

  我憋得十分痛苦,回到陈小芸的房间,把门一关就开始哈哈大笑。陈小芸不满意的说我神经病,我乐呵着将事情朝她说了一遍,满以为她也会和我一样大笑。可我刚说完,她就来劲了,借题发挥,非要我也端盆洗脚水,给她洗脚不可。我死活不从,让她趁早死了那条心,这洗脚水哪是爷们端的。陈小芸一听就怒了,威胁着问我:你到底端不端?我意志坚定的说:头可断、血可流,男人的面子不能丢。男子大丈夫说不端就不端。她一跳三尺高,指着我的鼻子说:好,我马上告诉我妈,我愿意年底结婚。我立刻就怂了,就汉奸了,哀声说:端,我他娘的端还不行嘛。

  二

  我偷偷摸摸、提心吊胆的走了出去,再偷偷摸摸、提心吊胆打好了洗脚水,然后风一样窜进卧室。陈小芸嘻嘻哈哈,把脚对着我一伸,说:给我脱袜子,洗脚。我急了,摇头不行,警告她别得意忘形。陈小芸嘴巴一撅,穿上拖鞋就要出门。我更急了,赶紧拉住她,一脸委屈把她抱到床上,然后一脸委屈的给她脱袜子洗脚。陈小芸那样子得意的要命,两脚不老实的动来动去,恶心的洗脚水就溅了我一脸。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我和她商量可不可以先接电话,陈小芸当即拒绝,说:电话拿来,我帮你拿着,你说就是了,别想偷懒。我大感虎落平阳,窝着一肚子火、一肚子委屈,听了电话。

  是眼镜打来的,他一说话我就知道这孙子肯定刚高潮过。他声色飘渺的说:立子,你在做什么。本来我还不气,可他这个问句就像块盐巴,一下子洒在我那还滴着血的伤口上,让我心痛难耐、十分憋屈。我怒声说:你他妈的这么晚打来电话,就是为了问我在做什么是吧。陈小芸极其无良的哈哈大笑。我朝她怨恨的看了一眼,就听见眼镜说话了,不见高潮刚过的飘渺,却多了些高潮逝去的沮丧:立子,老子又他妈失恋了。我怒了,对着电话就吼:你滚!然后就唆使陈小芸挂掉了电话。

  陈小芸问我,眼镜怎么啦?我火气正大,没爱理她,闷不做声的给她洗脚。陈小芸开始调戏我了,她说,哎呀,生气了?真小气,赶紧给老婆大人笑一个。我当然不会理她,她又开始威胁我了,说,你笑不笑?我再次无奈妥协,朝着她咧了下嘴巴。陈小芸很不满意的说:比哭还难看,重新来。我哭丧着脸说,姑奶奶,您就饶了我吧,我知错了。陈小芸笑嘻嘻的问我:哪里错了?我摆出一副悔改模样:我不该在你妈妈问什么时候结婚时,一句话就不说。陈小芸极其狡诈得嗯了一声,说,这还差不多,知道错了就好,那你说怎么补偿吧?

  我心惊胆颤的说,不是吧?她说,怎么不是,赶紧笑给我看,这事就揭了。我立刻对着她,夸张的、真诚的、贱了吧唧的,摆出了一个笑脸。电话却又响了,我以为又眼镜这孙子打来的,就让陈小芸别接。陈小芸拿来一看,然后期待的望着我说,你家里的电话哦。我赶紧不怀好意的,不理陈小芸的抗议,用她的衣服使劲擦了擦手。一接电话,是妈妈,她说:立子,快回家,你爸突然昏倒,好象不行了。她的声音惶急、无措、紧张,我听了之后真的再也笑不出,心揪了一下,泪水就腾的盈满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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