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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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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八千里当然不可能,薄荷唯一能够拉远的距离,就是不再坐在席睿南的前面了。第二天她就编了一个理由找班主任要求换座位,换到另一组去了。 席睿南来上课时,一眼看到前面座位上换了另一个女生时,顿时怔了。他本来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薄荷只是在气头上才对他没好气,希望过几天她消了气后就会原谅他。可是他没有想到,她竟然立刻就换了座位。 心马上乱成了一片风中起伏不定的芦苇,席睿南下意识在教室里寻找着薄荷的身影,发现她已经换去了最边上靠墙的一组。隔着大半个教室,数十个同学,仿佛山重重水重重。他再不能望着她的背影默默出神,更不能在她背后跟她悄悄说话,这么决绝迅速地拉开了距离,她真的不愿意再理他了吗? 伤心、沮丧和痛苦,像一波接一波的潮水不停地拍打着席睿南,他难受得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 席睿南还想争取,喜欢的女孩,初萌的情愫,十五岁的少年实在不愿轻易放弃。他知道那天是自己不好,表现得太冲动,所以惹薄荷生了气,但他绝不是她所认为的流氓,他的冲动是情有可原的。父亲这样告诉过他,青春期本能的生理冲动在所难免。 放学后席睿南没有骑自己的车,跟着薄荷上了公交车。公交车上人很多,满满当当的一车人挤在一起,每一站还不停地上人,车厢里自然越来越挤。 席睿南因为寸步不离地跟着薄荷,挤得厉害时几乎是跟她贴在一起。他的前胸贴着她的后背,身体的温度相互传递,他忍不住又呼吸急促起来。 席睿南的青春期骚动是跟着性意识一起萌发的,加上热烈冲动的个性,他特别容易产生欲望。 薄荷敏感地意识到了,扭头愤愤然瞪了他一眼。她觉得他如影随形地跟着她一起挤车,分明是趁着人多混水摸鱼想占她便宜。 席睿南看懂了她那一眼,面孔顿时涨得通红。薄荷瞪过他后,费力地挤开人群走到后面去了,他没有勇气再跟上。如果还跟着,他更跟她解释不清楚了。 到站后他和她一起下了车,大步流星地跟在她急匆匆的身影后,竭力解释:“薄荷,那天是我太冲动了,我错了我道歉,你能不能原谅我一次?就一次,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有类似的举动了。” 无论他怎么解释认错,薄荷都像没听到一样,只是加快脚步走,她根本不想理他。 席睿南加快几步拦在她前面,带着央求的表情看定她问:“薄荷,你真的不能原谅我一次吗?” “我不会原谅你的,你的动手动脚让我感觉恶心。现在全世界我最讨厌最憎恨的人就是你,席睿南,你另外找个女生陪你冲动吧,我是绝对不会奉陪了。” 有如被重重地当头一击,薄荷鄙夷憎恨的口气让席睿南懵了。他听得出她的意思,她分明是在说他接近她是居心不良,是只为“冲动”难抑才找上她“动手动脚”。她竟这样看他?他在她眼中竟是这样的人? 浑身的血液轰一下全部冲上头,他一张脸顿时涨成血红。又气又急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右手——那只因为一时冲动而让他蒙受如此冤屈的手。一咬牙,他动作飞快地从书包里拿出一把铅笔刀,拉出雪亮刀锋就不假思索朝着右手掌心用力一划。一道殷红血流瞬间迸涌,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掌心。 她如此误会他,用语言已经无法解释清楚了,那他用鲜血惩罚自己的一时冲动,这总可以得到她的理解与原谅了吧? 锐利刀锋划破肌肤时的剧烈痛楚,让他整个人不由自主地一颤,脸色立刻泛白。抬起头,他把血淋淋的手掌直摊到薄荷眼前去,眼睛迸着激动的火焰,用悲愤无比的声音回击:“这样你可以解恨吗?这样你可以不再恶心了吗?这样你可以原谅我了吗?” 一问接一问,一声比一声大。太冲动了,也太激烈了,席睿南这个行为是非常不理智的,但十五岁的他就是一个这么冲动激烈的少年。他的性格如火,情绪激动时更像燃烧的烈焰——焚烧自己,也灼伤别人。 薄荷起初被他鲜血直流的手掌吓得浑身一震,又惊又骇。但紧接着她对他吵架似的连声追问和咄咄逼人的语气又生起了反感:他这是干什么?划破自己的手来吓唬她吗?他就是会用苦肉计吓唬别人,从他爸爸的外遇事件上就看得出来。 “你干吗?用苦肉计来吓唬我!我不吃这一套,你省省吧,请你以后别再来骚扰我了。” 已经有路人顿住脚步旁观他们的争执,这是小区附近,薄荷不愿被熟悉的街坊看见说闲话。所以话一说完就飞快地跑开了,她不知道她这番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尖锐的钢针一根根,密密麻麻地刺进席睿南的心,刺痛着他,折磨着他。 如同梦游般,席睿南独自恍恍惚惚地走在马路上。他的右手还在不停地流着血,他却全然不管不顾,任由鲜血如断线的珍珠般沿着指尖不停地滴落。他已经感觉不到掌心的痛了,因为他的心要痛上一百倍、一千倍,甚至一万倍。 薄荷对他的鄙夷轻蔑让他无比痛苦,她完全不听他的解释,更不肯接受他的道歉,愤慨之下他自我惩罚地划破右手来请求谅解,她居然也无动于衷,依然说出那么无情的话来。她为什么会这么绝情地对待他?他纵然有错,却也错不至此吧?她竟一丝机会都不再给他。 席睿南不知道,薄荷对他的憎恨敌意其实不仅仅如此。她还有更多原因没有说出来,她没办法跟他一一细说。难道要她对他说之所以突然间特别憎恨他,不只是因为那天储藏室里发生的事,还包括九年前她曾经被他蛮横地看过又摸过女性身体最隐秘的部位吗?这些话一个十五岁的女生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从来都不惧寒冷的席睿南,在这个冬天的正午感觉特别的冷。雪后的阳光只是一缕浅淡的白光,完全没有任何热量,他在马路上走着走着,感觉越走越冷,冷得全身微微颤抖。 突然间,有一阵清冽馥郁的花香在寒冷空气中四处弥漫。非常熟悉的花香,垂着头茫然行走的席睿南被触动了,下意识地抬头一望,望见了头顶梅枝密密,雪后花开得更盛了,千朵万朵洁白的花如同一树香雪。 不知不觉,他竟走到当初和薄荷初吻的地方来了。那晚在这株梅树下,他第一次吻了她。屈指算来,也就是四天前的事,现在想来却恍如隔世。 梅花香在空气中脉脉流动,一丝一丝地缭绕着他。他的眼睛突然就湿润了,越来越湿,越来越湿,眼眶里迅速蓄满了两汪水。他不想哭,却终于还是哭了。 泪水夺眶而出,淌出满脸细细的伤痛的泪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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