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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孩子那么爱吃巧克力。我一直固执地认为,喜欢巧克力的都是女孩子,这些女孩子或多或少有些忧伤,所以才需要吃这种高热量的食物来温暖自己。可我并不喜欢巧克力,觉得它甜得有些暧昧。感觉到寒冷的时候,我宁愿蜷缩在被子里抽烟,那缠缠绕绕上升的烟雾,让我怀疑存在的真实。

  我用极大的耐性给方方分析话题作文,让他以“幸福离财富到底有多远”为话题写作,他抽出稿纸,在上面来回地画圈,嘴里还叽叽咕咕的,他说幸福与财富根本是两码事嘛。我让他把自己的写作思路分析一遍给我听,他把手中的派克圆珠笔转来转去。眼睛骨碌了几下开了口:这个话题有一个隐含信息,那就是我不得不承认幸福与财富之间一定有距离,这不难理解。像我爸爸,有钱但不幸福。方方拿眼睛看看我,也许他在等待我的问题。他一定认为我会问你爸爸为什么不幸福。我反应冷淡,这让小家伙有些失望,他只好继续说下去。他说我觉得财富有两个方面,物质层面的和精神层面的。可以写一篇杂文。我突然觉得这个孩子思维太过缜密,这样的孩子似乎就不怎么可爱了。

  方方挑衅地看看我说,我叫你什么呢?我说你不想叫我老师就直接叫名字吧。他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说不行,那样我爸会骂我的。他的口气听起来有些忧愁。后来我们达成协议,他叫我小老师。这个家伙,不太想让别人占便宜,他说叫你小老师已经给你面子了,你叫我爸老师,充其量我叫你一声师姐。方方的口才和他的长相都让我惊讶。

  我正讲到兴头上,他摸出一盒德芙巧克力,窸窸窣窣地吃起来。他扔一把到我面前,说吃啊吃啊,我白他一眼继续讲课,他歪着头,想吃就吃呗!女生都喜欢吃巧克力。我就忍不住笑了。那你呢?他气愤地盯着我,继续朝嘴巴里塞一块块黑糊糊的东西。

  讲课从晚上八点开始,十点半结束。方教授住的不是学院的教授楼。从这儿回学校骑车要十五分钟。回学校的路上,我总把车骑得飞快。虽然大街上的路灯一盏挨着一盏,但看到昏黄的路灯下自己苍凉的影子,多少有些毛骨悚然。

  学院人气似乎越来越旺,师弟师妹们说人模狗样的大学好歹是一国立的啊,总比上私立的要好一点。他们说得没错,中国的私立大学还没走上轨道。在人们的印象里,私立大学都是下三滥的,有的家长宁愿自己孩子自费也不愿去私立学校。时下流行一句话:七月考小子(学生),八月考老子(找关系),九月考票子(交费)。英国的私立学校都是一流的,像牛津、剑桥。中国的教育是个颈瓶,这话真的没错。

  在校生呈直线上升趋势,学院便在本城办了所分校,数学和化学两个系的师生先住了过去。方教授也跟着去了分校,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方教授打电话说卓雅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学校害怕的话,就住我家吧,反正房间有的是,也可以帮我看着点方方。那孩子一直很孤单。本来想拒绝,可拒绝一个慈祥的父亲,我的确有点儿于心不忍。再想到每次回学校夜风直朝背后灌,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只好答应方教授,他不在家的日子,我留下来陪方方。

   方方学得挺辛苦。周六上午学英语,下午一个艺校的老师教他弹钢琴,周日有一大堆的作业要应付,两个晚上又被我瓜分了。现在的孩子,被学习撕咬得四分五裂。周一到周五我回学校上课。我从来不与方方联系,做好分内的事来换那一百块,我也没心情管更多的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方方习惯了给我发短信。小老师,你在干吗呢?在像我一样辛苦地上课吗?我都郁闷死了。这个唠唠叨叨的小家伙。我告诉他我知道他学得很辛苦,但必须进步,还说他有天赋。他说我会进步,我会善待我的天赋,只是我会麻木。我相信这是这个冬天的错觉吧。小家伙把我逗笑了。他在我面前开始咬文嚼字。

  每次上课之前,我都要检查上周布置给他的作业。他完成得极其被动,他说不喜欢写作文,没什么东西写。还说我要是能培养出他的写作兴趣,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成功的老师了。

  我说方方,我们来个君子协议,我让你写的作文,我自己也写一篇,然后再交换批改,互提意见怎么样?他习惯性地撇撇嘴,扯扯生动的嘴角笑着说,我写不出来,要写你自己写好了。我涨红了脸说你信不信我告诉你爸爸!方方愤怒地吼道,你们这些人除了告状还会什么?说完他蜷缩在沙发上呜呜地哭开了,一个男孩子竟然这么容易掉眼泪。我在他身边坐下来,抽出一张面巾纸递给他,他并不领情,只是哭,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我有点心疼了。这个可爱的孩子,他那么纯洁那么敏感。我用面巾纸揩干他脸上交错的泪水。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学校,我给方方做晚餐以表歉意。烧西红柿炒蛋的时候,因弄不清是先放西红柿还是先放鸡蛋而弄错了顺序,做出来一盆西红柿鸡蛋粥。方方很给我面子,埋下头稀里哗啦地吃,竟然没抱怨一声,小孩子总是容易让我感动。方方说小老师,你以后能不能每晚都来陪我?我爸不在家我害怕,可我越害怕越想看恐怖片。《午夜凶铃》让我三晚上没睡觉,我一闭上眼睛窗帘便轻飘飘地翻动,那微弱的声音在暗夜里格外清晰。这个孩子和我有着一样的歇斯底里,明知道会伤害自己还是要去做。这一切都源于我们骨子里的这份固执。我犹豫了,突然想起张维,我已好久没见他了,还有杭爱,无意识中他们似乎淡出了我的生活。都没主动联系,让我有些失落。小老师,你不愿意吗?方方拉拉我的衣袖,我给他一个虚弱的笑,说我有时间就过来多陪陪你。他开心地笑了,露出两个生动的小酒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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