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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没有……我刚正郁闷着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在哪?”

  “在我屋里——东民主大街的新屋,以前那房给陈魁了。”

  "动作挺快的啊”,我苦笑,“新家咋样?哪天带我见识见识?”

  “没问题,热烈欢迎,正缺个押寨夫人呢。”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骂他畜生,“怎么还没到半年就蹿回来了?干什么坏事被韩国人通缉了吧?”

  “对天发誓我是良民。唉,不行啊,太郁闷了,汉城女的真丑。我的导师去挪威做客座教授,老头提前把我释放了。我想想还是回来吧,祖国需要我这样的帅哥,唉,回来振兴大东北吧。”

  “啊呸!”我笑。

  他也笑,“你刚才说正郁闷?怎么郁闷了?”

  “我……”

  我突然觉得难以启齿,毕竟准男友偷情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

  “你肯定有事,而且是感情上的!对不对?”

  我心里一大惊,“你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啊……嗨,小丫头一点进步都没有。我知道,是和你一起上自习那个吧?黑黑的见天儿裹个小西服儿?”

  我无话,“是,是,他和他们班一个女的搞上了。”

  “是不是那个胖乎乎穿深色吊带背心的?刚我和几个朋友拉出去吃饭看见他们,你男友不认得我。”

  我这一个绿帽戴得天下皆知,老许真是个不称职的奸夫。

  “……我怕你吃亏……你别上心啊,其实男的都这样,真的。”

  “谢谢,我老公的二奶怎么样?漂亮吧?”

  “丫头……别这样。”

  "我哪样?我还能哪样?”我的眼泪忽然溢了出来,他妈的,为什么全世界都和我过不去?我招谁惹谁了?

  “别用别人的愚蠢来伤害自己,傻丫头……世界就是这样的,想的开就是天堂,想不开就是地狱。”

  我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掉,也许我这就是在慢慢地成熟了。成熟总要以伤痛为代价的。伤痛是因为绝望,绝望是因为有人掐我不让我好好活,不让我好好活是因为我从不妥协,我从不肯妥协是因为我要死气白赖地活着,活得坚韧而赖皮。

  “要是有时间就过来玩吧,顺便帮我收拾一下坛子,我没那么多时间当斑竹了。“这个败类,又想骗我给他当钟点工。我不上当了。

  “没时间就别当了。“我说。

  “你……唉,真的。就当我求你了,没事多带几个人过来玩吧。我告你句实话……“

  “什么?”

  “今天我和朋友混了一天……我不能一个人待着,在汉城还不怎么觉得,现在一回来,空空落落的……”

  我听见丁鑫大声擤鼻涕,这人原来也有承受不起的时候。

  “有时间吧”,我安慰他说,“有时间咱们聚两桌麻将的人住你那疙,你想轰都轰不走。”

  回到寝室老马一把把我拖到走廊,“怎么的?别哭了。”

  我擦了把脸,“又不是我乐意的。”

  老马脸色复杂,“刚刚有人一气儿往来打了七个电话找你。”

  “我不想再和那王八蛋说话了!我看他恶心!”

  “不是老许!”

  老马一脸深沉地看着我,“我问他是谁,他不说。他问你手机号,我也没说。我就知道不是你家人。”

  我揣测着,回忆每一个同学朋友打电话的可能性。有一个希望在我怀里蠢蠢欲动,但我不敢说。

  “他留了个电话,说一定请你回给他。”老马把一张纸条塞给我。“你自己看吧。”

  我接过条子,稍微松了口气,一个座机的区号是我家乡的,还有个手机号不认识。可能是复读的那几个朋友吧,今年高考提前,他们应该已经轻松了。十一点多了还打电话,有急事?

  我从裤兜往出掏手机拨号,沉甸甸的手链从袖子里滑落下来,敲打着我苍白突出的腕骨。

  什么时候我的手腕变得这么瘦了?曾经它是非常合适的。

  对方拿起听筒,我漫不经心地问,“喂?”

  “……林晓蓓?”

  那根诡异的银链忽地震颤起来。

  我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慌”,可是手指仍兀自颤抖不已。好不容易拨通韦君的电话,我已满头冷汗。

  “他找你了?”

  “恩,你告诉他我的寝室号?”

  “难道你希望我不说?”

  “他怎么还在国内?”

  “9·11以后,签证不好办了,他妈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再没来过。"

  “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声音嘶哑如一只受惊的母狼。

  “我也不想说,可是……”韦君犹豫了一下,“你知道吗?他复读这半年一直在找你。”

  我的信心如失去风的风筝一头栽到地。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现在我想也不迟,他刚考完,他所有的志愿全填在长春……”韦君叹口气,“对不起,我知道你对他有成见,但我们是兄弟。他问,我不能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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