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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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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点点头,便不做声。姜奂等了一会,见没有别的话,正想告退,青梅却又开口了:“姜医正,你老实说,翀儿的眼睛到底还有没有指望?” 若是寻常人,姜奂早已照实相告:“没指望了。”但对青梅不同,一则这是王妃,二则姜奂知道,她心里其实也明白,只不过还是不能死心,那一种明知道不行却还怀着一线希望的语气,也叫他不忍心说实话。所以怔了一会,他含糊地说:“臣一定尽力而为。” “好。” 姜奂又说:“王妃的身子也不宜劳累,更不宜劳心,千万要宽怀。” 子晟听得这话,便转脸去看青梅。 青梅微微笑了笑,表示记下了,但脸上的忧色丝毫不减。子晟轻叹一声,心知这不是说一两句就能排解开的。 姜奂开的调养之方十分见效,玄翀的精神日渐好转。然而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看不见了。从小生在王府深宫,连瞎子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也就只觉得十分不便,大大地发了几次脾气,青梅同乳娘千哄万哄,渐渐也就平静下来。孩子是还不甚懂事,青梅深知他日后的艰难,却束手无策,惟有暗自垂泪而已。这一来又是违背医嘱,加上劳心劳力,等玄翀能自己下地走动的时候,竟真的病倒了。 而且这一病来势极凶。一连三天,发寒发热,高烧不退,子晟心里焦虑,把姜奂召来问话。“你实说好了,”他说,“王妃的病到底有没有凶险?” 姜奂从容回答:“凶是凶的,险倒还不算太险。” 听他说得镇定,子晟安心不少。“那么,”他又问,“你打算怎么治?” “王妃这病来得很凶,只能先退烧,只要烧退了,就算好了一大半。往后再慢慢调理就是。”顿了顿又添了句:“王妃平时淡泊简静,必定能克享天年。” 子晟听得很高兴:“好,你尽心去治。治好了,我必定有重赏。” “谢王爷!”姜奂磕了个头,然后又说:“王妃的病还是从忧急上来的,所以眼下最要紧的是宽心,顶好能有十分得用的人在跟前照料。” “这好办。” 子晟的办法是接回虞夫人,料想青梅见到义母,必定会开朗不少。这一招确是用对了,青梅一见虞夫人,果然喜出望外:“娘啊,这么多日子不见,你跟义父身体都好么?” “我们哪里会不好?倒是你——”虞夫人低声埋怨着,“这才六、七个月没看见你,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哦!”青梅愣了愣,她自己倒不怎么觉得,说着叹气:“娘你不知道这里出的事情。” “我都听说了。”虞夫人也跟着叹了口气,转念又打起笑脸来劝她:“这娘就要说你了,虽说这样的事情,是做娘的都受不了,可是事情出也出了,难道你不放宽心,还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道理我也明白。可是一想翀儿这么小的年纪,往后还有那么多的日子,我心里就排解不开。” “这你可想得不对了。”虞夫人这样说:“你应当想想,正因为翀儿还小,他又这样了,他才更得有你这个娘在身边才行。你不好好保养自己的身子,将来让他指望谁去?” 心病要心药来解,虞夫人这番话,可算对症下药了。青梅听说之后,觉得十分有道理,因此打起精神来,不再终日愁眉不解,于是身子也日渐康复。 然而方松了口气,一入冬,青梅却又重新发起热了,这次来势却不像从前那样凶,就是发低热,但从此就不能断根。起先子晟倒也不慌,然而不妙的是,姜奂却不像前几次那样说得极有把握,药方换了几次,青梅却总是一时好,一时又不好,姜奂的语气也越来越含糊。子晟渐渐开始着急,每天召姜奂来问话三四次,也问不出什么能让人放心的话来。 “春为发生。等到开春,可能就有起色。”姜奂总是这么说。 子晟只好按捺着。青梅对自己的病,却不甚了了。只是觉得一日一日地粘着,不胜其烦。她也发觉子晟近来越来越眷恋自己,总是三五不时地,到坤秀宫来盘桓半天,但青梅老实,只觉得是自己近来身体不好的缘故,反倒常常劝子晟。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青梅说:“王爷不用老这么挂念我。真是!这些年也养娇贵了,放在从前,这点病睡一觉就好了。”说着就笑。 但她越是这样,子晟越是心里沉重,还不敢流露出来,只能顺着她说:“好。那你快养好吧。”这样说着,也在心里安慰自己,等到春天,青梅的病就会好起来的。 然而,好容易熬到来年春天,青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又成重症。原先的低热,又成了高热。不用姜奂再说,子晟也看得出情形不对了。 “这到底是怎么说?”子晟心里尽自焦急,但多年历练的气度尤在,表面上还能维持一份和颜悦色。 姜奂却也知道,这份和颜悦色,怕是维持不了多久了。不但官袍要丢,连性命只怕也在一线之间。想到这里,姜奂也有些六神无主,咽了口唾沫,很吃力地说:“王妃身体虚寒,脉息滑缓无力……” 没有说完,子晟打断他:“你不用说这些。事到如今,你不妨给我一句实话,虞妃的病,还能不能治?” 这句实话姜奂还是不敢说。想了半天,勉强说道:“王妃这病此刻虽然凶险,但王妃是洪福齐天的人,一定能过这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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