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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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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告诉我,彩票刚刚流行那阵子,某个城市耍花样,借来飞机空投彩票,下面人山人海,飞机不争 气,还没开始翻跟斗、耍花样就出了故障,掉落下来,机翼还旋转着,削掉了好几颗人头。有一个人头飞到 一个妇女的自行车带小孩的篮子上。还有个人头飞到小贩卖菠萝的筐子里。 我的二伯父曾经负责给大庸举办的世纪飞行赛开幕式提供放飞的气球和白鸽,得以近距离观看飞行赛。 其实一点也不惊险,飞机和它要穿过的山洞好比一只苍蝇和一个成年人的脸。随便怎么摇晃翻滚,只要买得起飞机的、借得来飞机的,都能安全穿行。 我二伯父说飞行赛里有个全国著名的歌星,安排她登上热气球唱歌,她裙子穿得太复杂了、腿又很短,半天没登上去,心虚了,气岔了。歌也没唱,钱也没拿,就发脾气走了。 原谅我亲人们七嘴八舌、无孔不入。 他们的话和事,时常跑出来干扰我的视听。可是现实就是这样。命运有可能是大同小异,也可能只是在 细节末梢上有惊人的相似。过去和现在互相暗示和预言。我的十几年投影到他们几十年空旷的命运上。在我 能够绵绵不绝地讲述这些没头没脑的事情时,何尝不是前情招惹了后梦,旧恨勾引了新魔。我感到我的回忆渐渐进入佳境,如同一盘上好的棋,不再兵荒马乱,而是车炮相连。 我和围一起在马路边的摊子上吃东西,绿红相间的人行道一格一格的,像一个棋盘。老板殴打一个别家 的孩子,勒令他不要追来赶去,踢起了灰尘。老板泼了好几盆水,盆上有个老鼠卡通图案。水充满了每一道 凹下去的格子,再在交接处共同或者各自流向另一道格子。在斑驳的街灯下给人一种千沟万壑波光粼粼的湖的错觉。 围坐在我的对面舔一只螺蛳,我手边特意要来的一碗白菜汤静静地沉下来,凝成翡翠。 我听见往事说,悉听尊便。 第四十节 我离开一十一中以后,关于它的丑闻还不断步行到我耳朵里。说什么女生寝室多次被盗,偷走了卫生巾 、胸罩、隔夜的鸡爪子、酸豆角。说什么我们开会时总是偏瘫在主席台的校长是个母胚,老是抽几个健壮的体育生给他搞按摩。 你不是大庸人,如果那几年没在大庸待过,你会觉得我们的羞耻莫名其妙。可是这个城市本来就有校长对体育生犯下的前科。 我马上就会说到那里去了。 又传闻什么几个小气的体育老师合伙招一个妓,妓女体力不支,来不及走到校门诊买补药,已经晕到在 校门口。说的有名有姓的,其中一个还很有特征,最喜欢系领带的那个体育老师,脖子太粗,领带太短,像 无常一样,一条舌头掉在胸口。情节好像有些熟悉,在哪个报纸上看到过。也许是某些人给一十一中的老师扣的屎盆子。 但是为什么老是给栽培了自己的学校、自己的出身扣屎盆子,也说不过去,一定是他们于此受到的虐待和屈辱远远大于学校对他们的培育之恩,他们忘记了感恩鸣谢。 流言止于智者。 原谅我做不到,我天生是个长舌妇,我的最大志向是当个金枝玉叶,最低程度也要像爆发户的女儿那样 穿金戴银花枝招展走在大街上。看我低俗的志趣就知道我永远不能成为一个智者。其实每个小说家都是以造 谣生事为生,生活远比小说更有想像力,我永远比生活缺乏想像力。我的故事都是道听途说。 那一天,我胸口戴着一枚扣子大小的熊猫盼盼的徽章,我站在走廊上,有个不认识的叔叔走过来,非要 指着我胸口上的熊猫把它说成大象,我觉得这个叔叔一点常识也没有,正要与他争辩。嘴巴刚刚张开,我听见班主任压低声音咳嗽了几下,示意我进教室。 过不久她们两个就被处分了。她认定我是告密者,她待我不薄,为什么我要这么坑害她。因为她亲眼看见我当时张开了嘴巴。我百口莫辩。 我听见她转过身去,尖飕飕地吐了一口痰,吃里扒外的小婊子。 小学的最后一个学年里,每天晚上,两个老师各自在家里办起了补习班。有的同学报了语文,有的报了 数学,有的两头跑。晚上上了一个小时课,一伙人走夜路回家,从中诞生了好多情侣,一直坚持到一十一中我还碰到过。 我家里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同时也是认为补课费收得太贵了,舍不得钱。其实到自己的任课老师手下补 课哪里是什么有必要,说白了就是和老师攀亲、套近乎。他们心眼就是这么蠢、这么死。 春节以后返回学校,老师说要请一些同学吃饭,点到名的同学请中午到校门口集合。我马上反应过来, 指的是被她揩过油的,绝对不会把我这样清汤寡水的学生算进去。具体指的是不久前给给她们拜过年的,因为是两个人合请,都拜了更好,只拜了其中一个也行。 我想到一年级,我们去另一个老师家拜年,大家都很朴素,我拿了一瓶过期的橘子罐头。家里面只有这 个,有的同学更夸张,还是空手去的,混迹其中。大大方方地坐下来。那个老师笑嘻嘻的,故意抬起头不看学生的手中,怕伤害我们的自尊。我们那是凑东西给老师拜年。 我们去跳皮筋,去池子里看鱼。老师摆了满满一桌子饭菜喊我们别跳了,回来吃饭。临走时每人还给五 块钱压岁钱。当时五块钱可以买两瓶我拿的那种罐头。现在罐头就是给幸福院的胡大太,她吃刁了嘴,也看不起。 四十四中那个疼爱我的班主任,为了诱惑我给他拜年,他偷偷说我要是来了给我很多压岁钱。结果全班都去了,人太多了,不好当面给我、这么多人也给不起,也就不了了之。 我的阿姨去年给了所有孩子压岁钱,就是没有给我,也许是故意的,也许忽略了。我都很耿耿于怀。只 好不停安慰自己,别人又不欠你。真的是稀罕那点钱那也不是,真正珍惜的是一种公正的对待。 我从小到大没有过过一次隆重的生日,我母亲总是说小孩子生,一餐打。没有人祝福我、给我礼物和蛋 糕,我高中毕业留言时编造了自己的生日,我自己都忘记了,到了那天,竟然还有三三两两的人给我打电话,使我觉得好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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