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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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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等了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 我只字不提骆驼。我安慰自己,过去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何况,我又没和他牵手!但内心里,我有一丝羞赧,惭愧,懊恼,自责,仿佛做了一件错事。 苏长信的舅舅,在沿海经商发了财,于是回家乡来办了一个厂,就在县城西头,他是打着来实习的幌子,坐了火车过来的。他说,糖果,我很想念你。 那个黄昏,我们在一家小餐馆吃过了晚饭。他忽然说,等等,我带你去买一个东西,然后送你回学校。 买什么啊? 苏长信,他站在黄昏的夕阳里,犹豫,矛盾,挣扎,扭捏,终于,他下了决心似地说,你应该穿文胸了!这样对身体不好!他还慌忙补充说,我从杂志上看到的! 我又回到三年前,他站在女厕所门口,从衣服下面塞给我卫生巾的那个时刻。我站在他的面前,头低下去,泪涌上来。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着。走到一家小店,我说,就这里吧。苏长信说,好,我在门口等你。 店主是一个30多岁的姐姐,她把我带到花布帘子后面,让我脱下小背心,她看了看,皱了皱眉头,怎么现在才想起来买文胸啊,真是傻孩子。我选了两只文胸,一只粉红,一只粉蓝,两只都有圈圈点点的花纹。粉蓝的就穿在了身上,粉红的放进袋子拎在手里。 苏长信进来付钱。付了钱,他拍了拍我的脑袋,走吧,小斑斑。 我穿上文胸后,他都没有正眼看我一眼,只是走在我身边,轻声哼着不成曲调的歌。穿上文胸的我,走在他的身边,心里也像有一支歌,在轻轻低回。穿上文胸的我,感觉到胸前的花朵,在慢慢绽放。我还记得文胸的型号,30B,相当于后来国际化的75B吧。 晚上,我睡觉时也没解下文胸。虽然店主姐姐一再叮嘱,睡觉时要记得取下哦。但我还是决定,在今晚,一直穿着它,不取,睡到天亮。 那晚我的梦很美,一片蓝天白云下,草地上,一条长长的绳子上,色彩缤纷的文胸,一只一只,在风中飘荡。有的印着栀子花,有的印着樱桃,有的印着海海棠花,还有的,是温婉的蔷薇红。 苏长信会呆一个月。 我们开始约会。是的,约会。像真正谈恋爱的人一样,这次分别时,就约好下次何时何地,不见不散。我们约在星期天下午,高三开放日,学校门口冷饮超市旁。 他会买好娃娃头或者香蕉船等着我。然后带我去吃饭,买零食,买日用品,以及带我去我从没去过的地方玩。他照顾我,就像母鸡照顾小鸡一样周到。尽管,他只比我大了10个月零8天。 他带我去游泳,带我去溜冰,带我玩街机,他说,只有一个下午啊,一个下午值千金,我们来欢乐一下!欢乐一下!于是我在欢乐中呛水,摔跤,忐忑不安地玩着《三国志》,我每次都扮赵云,拳打脚踢全无章法,却依然很带劲。有次我们玩联手,他扮赵云,我扮张飞,打着打着我就糊涂了,我看着赵云一路过关斩将,又单枪匹马救阿斗,我简直太惊叹了,我这只菜鸟怎么忽然这么厉害呀我!如有神助也! 我不禁深深为自己折服了。 苏长信忍不住大叫,干什么啊你,你一个人站在那儿手舞足蹈地做什么?你是张飞! 我仔细一看,果然,张飞站在角落里,一个人,正貌似金庸小说里的那个谁,自己跟自己,双手互搏! 苏长信他玩得很起劲,一脸的汗,他的汗水气息,在乌烟瘴气的游戏厅里,依然分明可辨。他的汗水气息,也许还有荷尔蒙的气息,在我学会了抱怨和指责的以后,成了他最有力的防御工具。只要一闻到他的气息,我就像被海浪席卷了一样,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怨念都烟消云散,我甚至还会感谢上苍。 苏长信要回去了,回去前的那个晚上,我们都不伤感。而且他还很鬼祟地怂恿我,想不想去酒吧? 酒吧?就是在电视里看到的灯红酒绿夜夜笙歌的酒吧?那里有痴男怨女,有逢场作戏,还有人宿醉。 我有点忐忑,又充满好奇,说,好! 那是县城的唯一一家酒吧。叫做“回到1886”。门口一排太阳花灯,蹲着一只大黑猫。我被苏长信牵在手里,不愿意显得像个被拐骗的少女,于是昂首挺胸,努力镇定自然,我还悄悄地,托了托文胸。 酒吧没我想的那样古怪迷离。人不多,音乐很好听,是后来我喜欢的王菲,她似乎就站在某一个灯光昏暗的角落,随意又真诚地唱,前面的路,也许真的看不太清楚,放心地走了以后,也许会觉得辛苦,也许会想停也停不住…… 我们要了一扎啤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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