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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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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事已至此,我总该想起来,的确是,在我的生活里,还存在着一位这样的相亲对象,他是早早地通过了我父母的认可,并且也一度被我沉默地接受了的角色。我感觉额头开始微妙地发热,“明晚不一定……最近挺忙的。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概走了两个月,想回来后见见你。如果很忙,那就再改时间好了。”辛德勒说得平静,但我还是听见了唯唯诺诺做着答复的自己,是那份巨大的空虚,让一颗石头落下半天也触不到地面。 “真不好意思……” 可是辛德勒冷不防扔了一招撒手锏出来:“之前我出发前,你母亲让我替她捎了几本书回来。那我直接过去一次交给你母亲好吗?” 我脑袋嗡嗡响:“啊,不用的,那么麻烦你……”我有些咬牙切齿,“要不,我还是抽个时间过来吧。” 如果让老妈接触这个久违了的“未来女婿”,我无法想象那会是一个多么失控的场面,搞不好她就摆个我的照片在桌上,然后要辛德勒和二维的我先拜个堂成亲。谁知道呢,对于“逼婚”二字,我永远不敢去设想它的可能性到底会突破到何种程度。 挂了电话,终于从昨晚开始一直紧紧地,把我像动荡的电车中的手柄一般紧紧地抓着的激动的情绪,开始急速地消退。我茫然地站起来环顾四周,好像已经停止在了一个没有预料的车站上。 呼吸,冷静,这不是什么难事。去和辛德勒见一面,完完全全地拒绝他,跟他说对不起,然后回来,驮着荆条去见老妈负罪,听她一顿捶胸顿足控诉我如何糟糕后,我就可以全身而退了——顶多损失掉几分听力而已。 但在那之前我要先打个电话回家,我要先做一下铺垫:“那个,白先生刚刚联系了我啊。说他明天就回国了。” “哦?!哦!是吗!”老妈的语气犹如给喜羊羊配音,“这次出差真够长的,终于回来了哦?” “对了,你托他带东西了吗?你怎么这样啊。”当然我必须先就此好好质问她一番,“他还不算我们家什么人,你这样多难看啊!” “干什么呀,不就是托他带几本书吗,我一个老同学做翻译的,要几本参考资料还不行。” 我听了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还是别人的事,你就拜托到那个姓白的去帮忙……要死啊,你那么大年纪了怎么一点分寸也没有。” 老妈迅疾被激出火来,她或许隐隐中也能觉察到我对辛德勒的称呼趋近无情的方向,于是当即变身灰太狼:“你这个小孩才是,跳那么高做什么,触到你什么地雷了?你那么介意干吗?” “因为我马上就要跟他一刀两断”这种话现在说出来,也许会给住在我家那栋楼里的十几户邻居带来意想不到的类似瓦斯爆炸的伤害,所以出于人道主义我也要先忍:“懒得跟你说了……反正你别给我添麻烦了!”好吧,看来之后光是负荆大概难以为我洗去积累的罪恶,我不仅要背负荆棘,还要再雇一个大汉在上面表演铁锤砸砖。 但一切都没有关系啊,我尽可以硬着头皮去做这些原本会让我不寒而栗的事。甚至现在的我既不觉得需要硬着头皮,也不会有一丝打退堂鼓的犹豫。只要让我回到之前的夜晚,回到昨天晚上后,往后一切都仿佛有了一个预设的HAPPY ENDING,板上钉钉地告诉了我哪怕经历一些挫折和考验,它们也只会如同飒飒的雪片,把这条路衬得更加美丽而已。 昨晚我的房间里没有雪,但仍然有带着同样密度和重量的—— 一会儿是言辞,一会儿是音乐,一会儿又是图像,一会儿又是温度,一会儿又是触觉——总之它们在每一个感官上奴役了我。 我把自己全副交给它们后,就可以用仅剩的、类似魂灵般的核去一遍遍对马赛确认,我要他告诉我。 “我喜欢你。” 无论他说第五次第六次,我继续回答:“嗯。不够。” 直到他笑在我脸上:“怎么不够。” 于是我也终于笑了起来。 所以没什么需要顾虑的,害怕的,我甚至可以拍着胸口对自己保证,对老妈老爸保证,对全天下关心我不关心我知道我是谁压根不知道我是谁的人保证。我在恋爱里,不管是如何开始,也暂且不说未来它究竟会不会圆满,但至少此时此刻,我被肯定了,被保护着,被认可在恋爱里。 而只要一想到这个念头,如同冬天里把一双冻僵的脚放进热水盆——这是最接近我记忆里,带给我“活过来了”一般体验的事物了。 马赛留给我的残存的意象又让我重新振作起来。他这两天因为年终也同样变得分外忙碌,所以我不会刻意花费时间去给他发一些肉麻兮兮的短消息。我发现这几年的空白期虽然还没有完全僵化心的部分,但至少在口头表达上使我变得无能不少。 下班前,我特地拐到汪岚的办公室门口,对她招呼一声:“今天真没时间哦?” “啊,是呀。”她朝我无奈地挤了挤眼睛。 “行。那我先回去啦。”我把背包朝背后一甩。说女人之间的友情就是这样经受不起考验的,没准是真的吧,至少我的选择做得非常明确。 回家后我泡了一盒速食面,墙上的挂钟响着晚上八点的鸣声。我一边盘算着是不是该出门一次再探望下章聿。尽管昨天被她拒绝了,说可以自己出院回家没有问题。但这话在我听来怎么都透着一股酸楚。尤其是此刻的我既被幸福宠溺着,又背负了一些对自我的鄙视。 我三下两下地吸着面条,不顾甩了半脸的汁水,关电视时也用着脚趾,并且在站起时果不其然地绊倒一叠杂志。 换作往常,这是再响当当不过的“单身”生活剪影吧。我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并不会在恋爱后发生多大的改变啊。未必都会喷香水,饭后的碗筷也要堆个一天才肯懒洋洋地洗掉。所谓彻头彻尾的改变——我突然看到在床头柜上,马赛落下的手表。 钢圈的表盘很大,表带是银与金的间隔,如果摆在柜台玻璃下,或许会有些莫名的土豪气,可当它是从马赛的手腕上摘下来,一动不动用狩猎者似的姿态蛰伏在我的房间里,带着完好无损的从马赛身上拷贝下的气息。 我的脸红自顾自地一直蔓向脖颈。 章聿大概对我的出现早就做好了准备,她对我的了解和我对她的了解才是那个寓言故事里旗鼓相当的矛和盾。所以我们之间没有过多的闲话,我去医生那里得到了许可,便过来帮章聿收拾一些简单的东西。 她一双脚刚刚从被单下移到鞋面,我有些猝不及防地睁大眼睛,继而飞快地看她一眼意图求证。 “……是这样的……”她淡淡地说。 “太辛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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