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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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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写进小说这一定是最乏味的对白,我想没有作家愿意进行这样瓦解她自尊的描写,可我却成为它的组成部分。我只能形容这好像是被装进盒子的声音,还是个很小的木头盒子,用几枚长铁钉钉死了。声波在里面狭窄又机械地重复。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传不出去,透不出去。嗡嗡嗡,嗡嗡嗡——我的脑子要炸开了。 KTV包房的一角有人率先倒塌下去,如同溅起一阵咸味的海,传来昏暗的哭声。微弱的灯光下我看见汪岚走去拉住瘫坐在地上的小米,却被对方抓得一个踉跄。她蹲在小米面前,用手背擦着女孩的脸颊。 “早说了,什么《我要的幸福》《可惜不是你》,都不准她点才是。放着好好的《狐狸精》和《王妃》不唱。”我扭头对身旁的人讲。 “呵,下一首还是《十年》呢,推波助澜啊。”马赛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他又从点歌台转向我,“啊——盛姐你的酒量不错么?” 我放下手里的高脚杯,“一般吧,不算好,也就勉强能靠自己的力量爬进厕所。” 他莞尔,“已经很体贴了,像受伤的小狗自己找地方疗伤一样——” “小狗?谁是小狗?”我竟然已经有了醉意,“至少我的酒量比汪岚还强些呢。” “是吗?” “你们都以为汪经理即便牛饮鹤顶红也能瞬间把它分解成原子和离子吧,可实际上,”我要起一根手指,“她就像《新白娘子传奇》里,,一杯雄黄酒就能彻底现原形的白素贞——明白吗?当我们这些人的克星是‘贫穷’‘疾病’‘孤独’‘时间’的时候,汪岚的克星很可能是——诶,我先不告诉你,你猜得出是什么吗?你猜猜看。” “是什么?我不知道诶。” “猜一猜呗。”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完全是无理取闹的。 “真的想不出呵。” “笨蛋,告诉你,是‘酒、酿、圆、子’。” 马赛当即笑了,“真想不到啊。” “是吧,你原本也觉得汪岚很厉害吧?” “没哦,我是没有想到盛姐你这么有趣,”马赛乖巧地弯着嘴角,他轻微的醉意反倒一下子曝了光——眼神真软,像从枕头边角里露出的一团棉絮,“至于汪经理,我从来就觉得她平易近人呢。” “不就是在你面试那天和你做了同一辆车嘛,看你得瑟的。你是小孩子吗?还没结束青春期?喉结长大了没?”我用手指戳他的额头,于是他又笑了,是喝了酒的关系吗?他今天笑得真多,虽然身体不自觉地往后躲,可他笑成了此刻射灯一般温柔的蓝紫色。而我不清楚在这整个过程中——光线投射在他身上,折射进我的瞳孔,神经传达图像,使我的大脑“看见”了他——这个过程里,究竟是哪个环节被迷离了的,哪个环节被酒精感染,它们忽然用背叛我的路线降伏了我。直到角落一把玻璃破碎的声音暂停了我的失魂落魄。 从汪岚手里挣脱的小米,用脚边的那堆玻璃碎片说明了一切。 她平视着汪岚,嘴角哆嗦着,眼里仿佛是怒火,提示着戏码即将进入冲突性的最高潮,却在下一秒突然大声痛哭。 “我不想走了。汪经理,你让我辞职吧,我真的愿意辞职啊。”小米用手捂着眼睛,啜泣声里每个字都被拗成了委屈的长音,“我觉得,心里好恨啊……三年,为什么要让我去?我没有信心啊。三年后我就二十七岁了,变成老姑娘了啊,我不要变成老姑娘再回来结婚……万一那时没有婚可结了呢……你赔我吗?你能赔我吗?你赔得了吗?”她的语序开始在哭声中混乱起来,“我不要……刚进公司时,我觉得像你这样很棒,我很羡慕你……可现在,我不要啊……我不想变成这样,好凄惨,我不要,我受不了……汪经理,你让我辞职吧——”即便被我拽到走廊上,她仍然像跳帧的唱片那般反复着几句话,“我不要……我不想变成那样……我受不了……我不要……”每个每个都用否定式。 “好了,好了,不就三年吗?一眨眼的事。”我撑着她的身体,讲着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说辞。 “不可能……”她从眼泪中认出了我,“盛姐,其实我最气自己,我真的气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干脆点儿拒绝呢?为什么要答应?事业有那么了不起吗?事业比爱情还重要吗……可我竟然会认同这一点,这让我觉得真可怕啊……我二十四岁就这么想了,到二十七岁不就变成像你们那样了吗?” 上一次喝醉是在什么时候?想一想。我是个不胜酒力的人,所以更加知道自省。况且平日窝居在家观看《康熙来了》或《超级女声》,这两者又不具备让人买醉的欲望。“借酒消愁”是个美丽的词汇,可美丽也是个需要多种条件的字眼儿,需要前因,需要后果,需要一首恰到好处的歌曲,用几个关键字在节日过后的午夜像开始生效的咒语那样找到你的房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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