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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我感到身子有些疲软,我知道我无法从戏院负责人的口中得知姐姐或那个男人的联系方式。回来的路上,不管黎天然如何安慰,我都无法改变灰暗的心情。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我逃了所有的课。黎天然告诉我,马哲老师已经在课堂上三次公开批评我了,但我无动于衷,依然不想去上课。大部分的时间躺在床上用棉被严实地包裹住自己,似乎想和外界的一切隔绝。这些天我常做噩梦,梦见自己在一个黑暗凄凉的晚上,被遗弃在一个黑暗凄凉的荒野里,忧愁悲伤的我流淌着忧愁悲伤的泪水,干燥苦涩的喉间吐出干燥苦涩且自己也不懂的声音,烦杂混乱的脑海里充斥着烦杂混乱的东西。这个梦是那么可笑,和若现的那个梦一样神经质!

  我喜欢上了喝苦涩却清凉的啤酒。酒,是男人的专利。我还学会了吸烟,即使我知道吸烟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这算得上是堕落吗?我记得当时我对若现说那是一种堕落的,可是现在我为什么也开始吸了呢?我一片茫茫然。安史乱得知这些后,对我满意地笑了笑。但是,烟和酒也依然填补不了我心灵的空虚和迷茫,排遣不了内心的无限烦恼和忧愁。

  我已经好几天没继续写我的长篇小说了,小说中的人物歪歪斜斜地在我的脑子里晃荡。可是我却没有兴致去写了,根本连笔都不想碰。

  今天是我逃课的第七天。当清晨的阳光稳稳当当地落在我的脸部时,我才被迫起床。黎天然上课去了,洪水还是和女朋友约会去了,游鹏则玩他的网络游戏去了。桌上还放着零乱的扑克,昨晚他们一直玩到熄灯来不及收拾。我起来后将它们整齐地收到扑克盒里,然后顾不上吃饭,便点上了一支烟。心情并没有一丝好转。

  冬日淡淡的阳光照耀着指缝间腾起的香烟,那些烟雾像一些古怪的浅蓝色的小精灵,在光柱里飘荡着。我才知道现实生活中其实也是会出现像电视剧中的巧合情节。谁能想到那天姐演出的是告别舞台的戏?我现在最希望找到姐姐,然后亲口问她过得好不好。

  可是我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见到姐姐。鬼才知道那个秃顶男人会把姐带到哪里去!我无法自释地叹息了一声。我犹如一头待人宰割的猪,无可奈何地在圈栏里转着圈子,看不见希望,惟有绝望了。但又仔细一想,既然可以那么巧合地在戏院里见到姐姐,那么也是有可能再出现一次巧合的。

  我不敢打电话到家里,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话。如果妈妈知道这些,她会是什么反应?我不想让妈受刺激。

  "唉--"这声叹息分明是我自己的,可是,我却觉得很陌生。

  望着从我口中出来的烟,我的思绪长了翅膀一样漫天飞舞,又像是一匹不受羁勒的野马,没有目标地撒着欢儿乱跑,纵横恣肆,如入无人之境。

  我突然想起了琐碎的往事,那些犹如断线珠子般耀眼而散乱的事。回忆是多么奇妙的东西,它比一部电影剪辑得还要好,总能将一件一件的事串联起来,并且突出那些刻骨铭心的细节。

  大概是我五岁的时候,妈到镇上去卖豆腐了,姐姐若雯留在家里一边做着家务,一边照看我和若现。若现不停歇地闹着,虽然我是一个比较安静的家伙,但大凡所有的孩子都是贪玩的。我趁姐姐不注意,带着一个小哨子和三岁的若现溜了出去。当时家门口正在修阴沟,刚填好基石。我们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工们干着活,也许是看得太投入了,手上的哨子掉进了阴沟。我爬下去捡的时候,一块尖锐的石头刺进了我的小腿肚,鲜血顿时涌出来,若现吓得捂住了眼睛放声大哭。姐姐闻声出来,抱起我奔向附近的卫生院。

  后来缝了好几针。那一次妈打了姐一巴掌,训斥没把我看好。打完后,妈又不可抑制地抱着我们三姐弟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我又想起我十岁那年的夏天,妈累病了,整天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磨房里的磨盘也因此休息了好长一段时间。那几天家里到处都弥漫着中药药香,可是妈喝了近百帖的中药都无济于事。望着妈苍白的脸,姐姐搂着我哭了,只有不懂事的若现还没完没了地大哭大叫,闹得不可停歇。

  家里的积蓄本来就不多,很快地便没了钱。家里还得供我们三个孩子上学呢!瞅着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妈妈开始唉声叹气。心情不好,身体也就越难恢复起来了。

  那一天天热得出奇,像被安放在蒸笼里似的。姐姐带着我和若现去了十里远的姨妈家,在镇里狠下心买了两斤鱼。可是当我们满头大汗赶到姨妈家的时候,姨妈和姨夫并不正眼看我们,冷言冷语,甚至并没有将我们请进屋凉快一下,更不用说留我们吃饭了。

  虽然妈和姨妈是亲姐妹,可是来往并不密切。就嫌我们家穷,还说我们家穷就会穷到底,要是我们翻身的话除非是"黄狗出角变麒麟"。我只道,骨肉总有骨肉情,谁料犹如陌路人一般,亲情变得如纸般的薄。我真觉得奇怪,难道金钱的多少是衡量亲情的标尺吗?我想着想着,便大笑了。

  后来还是贾林哥用零花钱救了急,我们的学费拖欠到年底才交。一连好几年,家里都是比较困难的。再后来,姐姐便为了家放弃了上大学,独身一人外出打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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