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之城(18)_藤木纯

十八

　　一个男孩在璘的脸上摸了两把，满意地走了，他们的笑声如此挑衅。璘坐在她面前，挡住她的视线，满脸泪水，抱住她泣不成声。

　　灾难来得如此突然，措手不及，在还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上帝又把她们推向深渊。

　　纯笑起来，轻笑，她在嘲笑上帝，也嘲笑她自己。

　　"纯，你在这里等着，哪里也不要去知道吗？！我马上就回来！！答应我，哪里都不要去！！"

　　纯刚想开口阻止，璘已跑远。

　　她将浑身的重量都靠在墙上，问自己还可以活多久。

　　闭上眼，恍惚中她看到了那座盛大的花园，豪华的别墅，她穿着公主裙子飘荡在花园里。

　　每天，她坐在地板上，往无数张白纸上画红色或粉色的雏菊，只画雏菊。花瓣一直抵到纸的边缘，红得夺目。整张纸，是一朵硕大的花盘。

　　她将房子里所有花瓶里的玫瑰折断，花瓣被指甲碾碎，血红色的花汁散发出妖娆的香气，她讨厌这类植物，像是在炫耀。

　　那位园丁发现后，将花园的一部分种满了进口的雏菊，美丽得耀眼。

　　在那万物凋零的季节里，她的花园就是天堂。

　　她欣喜若狂，奔跑其中，埋葬于花海。

　　而现在，她连最基本的温饱都保证不了。她嘲笑自己的贱，贱到骨头里。

　　在喧闹的市中心，一个衣衫褴褛，瘦弱不堪的女童，在阴暗的角落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璘跑了很远，在一个墙角她捂住心脏轻轻地抽泣着，没有钱，只有挨饿，她挨饿没有关系，可是她舍不得纯挨饿，那是她妹妹啊。

　　璘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她感到一阵一阵剧烈的疼痛。她靠在墙上，感觉力气一点一点地流失，她发觉自己的身体在颤抖。

　　她不能太晚回去，她必须找点吃的东西带给纯，她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在等她。璘大口大口地喘了喘气，用尽力气站起来，眼前顿时一阵晕眩。

　　一个穿着光鲜的女人走过去，璘的心里一紧，然后跌跌撞撞地跟上了她。

　　神不知鬼不觉，女人的钱包到了璘的手里。她跑得如此疯狂，用尽所有力气，如同穿梭的飞鸟。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就像在狠毒地斥责她。但她管不了那么多，她只知道，她和纯，都不用挨饿了。

　　这是她和她流浪以来，第一次偷窃。

　　璘买了很多吃的，心情复杂地抱着一堆东西往回跑。她一口没舍得吃，她要和她一起分享。

　　纯还是如此苍白无力地靠在角落里等璘，看到璘安全地回来，她松了一口气。

　　璘开心地将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地放在她怀里，说："纯，快吃快吃，你看，今天我们有肉包子吃耶！"

　　璘拿起一个就塞在她嘴里，自己也狼吞虎咽地吃着。对于她们来说，有肉的包子，是在梦里才吃得到的。

　　"哪儿来的？"纯问。

　　璘愣了一下，眼神飘忽不定，故作轻松地说："别人给的！"

　　璘到底不是个善于撒谎的人，纯知道。

　　"哪儿来的？"纯又问了一遍。

　　"捡……捡的……"璘感觉到了害怕，她害怕纯会瞧不起自己。

　　"去还给人家！"纯拿出从璘的兜里露出来的昂贵钱包。

　　璘一下子僵硬了。

　　谁都不再说话。璘一动不动地低着头。许久，纯看到从璘的脸上，掉下来一串晶莹剔透的珠子。璘的声音如此悲伤，像是在黑暗的绝境里发出绝望的啜泣，璘哭着说："纯，你会瞧不起我是不是？？我只是不想再让我们饿肚子，不想再去吃垃圾桶里的食物，不想再看到连别人家的狗都吃得比我们好！不想再像我们刚开始来到这里一样，和流浪狗抢吃的！！"她一声一声地抽泣着，哽咽地说，"我知道你从前和我不一样，你活得比我高贵，你骄傲你干净！你受不了我们乞讨或者偷东西，可是现在，我们只能这样！！没有钱，我们就要挨饿……我……"

　　璘还没说完，纯就把一个包子塞到她的嘴里，抚摸着她的脸说："别哭了，吃吧。"

　　璘抽泣着，就着眼泪吞下这个包子。

　　纯一边吃着一边抬起头看着苍白的天空，那一刻她很想流泪，可是她没有。她对自己说，不知道有一天，她会不会因为钱和璘，而放弃自己最宝贵的自尊……

　　越来越热的天气，刺眼的阳光照得纯睁不开眼。

　　她们在静静地等待着那个女人的出现。璘决定，把钱包还给人家。

　　一个小时后，穿着时尚的卷发女人出现了。

　　纯给璘打气："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璘听不懂，但还是握了握她的手，然后向那个女人走了过去。

　　"阿姨。"璘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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