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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她的眼神好像是具备透视能力的,我很想问她,你是看到了我内衣上那个盗版的HELLO KITTY呢,还是看到了我袜子上那个山寨的嘻哈猴?

  良久,她像漫画里那些变态的老师一样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我好想给她的眼镜边上画一道金光。

  她的声音有一点尖利,勉强端着的普通话还带些乡音,我当时就想打个电话给康婕,告诉她,我找到你亲妈了。

  我不得不佩服这个年代的谣言传播速度,我的新班主任——王老师,她缓缓地、严肃地、自以为优雅地说:“程落薰啊,久仰大名啊,博恩出来的优等生啊。”

  我干巴巴地“呵……呵”了两声,我知道这个时候我最好是什么都别说,如果我再像从前在博恩那样跳起来拍着桌子跟她叫板,妈妈为我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全部付诸东流了。

  所以我用指甲狠狠地掐着掌心,心里不停地默念:南无阿弥陀佛……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种女人,就是不懂得浅尝辄止,见我不说话,王老师变本加厉地羞辱我:“我们久治跟博恩可不一样,成绩不是最关键的,主要是人品要好,像‘粉笔灰事件’这样的事情,放在我们久治,是绝对不允许的……”

  我看着她的嘴巴“劈里啪啦”地运作着,脑袋里想的是另外一回事:如果扔几斤玉米粒进去,会不会有玉米味的爆米花出来?

  从办公室出来回教室的路上,我看到了对面的教学综合楼,从那些窗口里看进去,每个教室里都是认真看书做题的学生。

  我不知道在其中哪一扇窗口里,曾经也可以看到周暮晨,和,孔颜。

  若干年后我想起那个夏天,我最后一次跟周暮晨见面,其实命运是在安排我与过去告别,告别那个我深爱的人,告别那段深刻的感情。

  只是那时的我,实在不谙世事,不懂在已经无法控制局面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优雅退场,反而在最后的时刻,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被博恩劝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把自己关起来,不见任何人,就像把自己装进一个真空的玻璃瓶一样,我可以看见外面世界的色彩斑斓,险象环生,可是我不要自己再踏入那个世界。

  我蜷缩在小小的蜗居里,一点一点积攒消失殆尽的安全感。

  谭思瑶无数次打来电话,我全都没有接,她的短信我也一律不看。在我心里,我知道自己无法原谅这个人,这个以着“朋友”的名义伤害我的人。

  我的世界里,如果还存在朋友这回事,那配得上这个称谓的,仅仅只有康婕。

  整个暑假,她风雨无阻地保证了每天下午来我家,起初我很单纯地以为她真的是关心我,来看我,陪着我,怕我自杀。

  这种错觉一度让我泪凝于睫。

  直到某天,她无意中说出:“还是你家网速快”,我才明白她真正的动机,看着她霸占着我的电脑,我的零食,还有周暮晨送给我的那个可爱的多啦A梦印花的杯子……我真想杀了她啊!

  我每天像个木偶一样坐在床上看着她热血澎湃地玩着魔兽,嘴里不知道在骂骂咧咧说些什么,终于有一天,我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

  “喂,陪我穿耳洞去。”

  她依依不舍地退出了游戏,临走时,还在我们家冰箱里顺手牵羊拿走了一个伊利四个圈。

  我们走在路上等绿灯的时候,看到李珊珊在某辆黑色的汽车里一晃而过。

  康婕举着“四个圈”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中,我看着她呆滞的神情,知道她在那一瞬间内心有极大的震动,我想开口说点什么时,她抢先了。

  “落薰,姗姗坐的那个车,也是四个圈。”

  我有一点想哭:“恩,不过你的四个圈是伊利,她的四个圈是奥迪。”

  穿耳洞的时候我已经年满17,回想起17岁之前遭遇的种种,心脏会有微微的绞痛。

  穿耳洞的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身材很好,打扮得很性感,在我提出要穿16个耳洞的时候她有些惊讶,然后断然地拒绝了我的要求:“小姑娘,不能一次性穿这么多,你的耳朵会受不了。”

  我的面前有很多漂亮的耳钉、耳坠、耳环,它们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我像一个执拗的孩子坚持着自己的意见,老板双手一摊:“真是拿你没办法。”

  可是穿到第7个的时候我就痛得龇牙咧嘴了,被我紧紧抓着右手的康婕看上去似乎比我还要痛苦,她嚎叫着:“老子好像在分娩啊!”

  周围的人闻声全看过来了,我发现康婕就是有这种聚光灯般的本事,为了让她闭嘴,我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然后,我听见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离开的时候,那个漂亮的女老板千叮咛万嘱咐:“尽量不要碰到耳朵啊。”

  我带着肿得像如来佛祖一样的耳朵对她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和康婕看到了马路对面手牵手的周暮晨和孔颜,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失聪了,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们一人拿一个麦乐酷,孔颜的是芬达的,周暮晨的是可乐的,橙黄和黑色交相辉映。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俯下身子开始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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