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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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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眼,通往卧室的门半虚掩着,我忍不住朝门内看了两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有人从门里出来,让我措手不及。 纪小蕊看到我的目光,很善解人意地开口,"我去看看梁导。" 她刚刚站起来,那扇虚掩的门就被人从里推开了。 我眼睛发直地盯着门,首先看到身穿黑色坠地长裙的女人从里面信步走出,修长手臂和脖颈的皮肤轻轻巧巧地裸露出来,白皙的肤色和那身如水的黑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全身几乎没有任何装饰,除了脖子上挂着的那串银色的项链--项链垂到胸口,最下方悬着一个"L"形状的吊饰,反射着明亮的光芒。 我几乎被那光耀花了眼,一时间无法分清那光是从吊坠上迸射出来,还是来自于她那淡然沉稳的气度,实际上,我也无暇去顾及这样的小细节--因为,她正朝我走过来。 这让我更清楚地看清了她的容貌:就像无数八卦新闻里形容的那样,她的外表看上去更像是个一流的女演员而不是导演;她真人比照片和视频里的更年轻,她今年应该是四十岁出头,可看上去绝不超过三十五岁;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极为有神,视线所到之处就像此时的阳光一样,让一切无所遁形。 她就用这种审视的目光扫我一眼,好像把我完全看透了一样;我脊背一麻,下意识弹跳起来,那悦耳而不失威严的声音传入耳中。 "许真?"她连名带姓地叫我,声音听不出什么感情,干练而又冷静。 "是我,"我犹豫了一下,轻轻叫出来,"妈妈。" 我平生第一次叫出这个司空见惯的名词,那一瞬间,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是的,面前这个气势凌人、美丽而高贵的女人,是我的母亲。 关于我的母亲,我能说的其实很少,因为在我生命最初和现在的岁月里,我的生活里从来没有母亲的存在。 很小的时候,我也傻乎乎地问我爸"为什么别的小孩子都有妈妈而我没有",因为每次提到这个问题,我爸都会放下手里的论文或者化石,端正的脸上出现一种神秘莫测的表情,似乎他被天大的问题难住了,黑框眼镜后的那双眼睛显得既困惑又愧疚。我也是长大之后才明白,我爸那不可言说的神情的隐含意义--他的确想要告诉我一点什么,但每次都欲言又止。 因为我还太小。 末了他会干巴巴地对我说:"你妈妈现在很忙,她空闲下来就会来看你的。" 一样话说过三次、五次后,我也就不再多问了,不是我自吹,我向来都有着绝佳的领悟力。 我跟父亲长大的,他是个古生物学家,涵养很好,我一辈子也没见过他发脾气;他的学识也很渊博,这在他的几大本著作里得到完美的体现。他发现了数百种从无记载的新物种;他能从一块化石中看出其中疑似网状结构的生物生活的时代,还能说出这种生物的习性和食物;他狂热地爱着自己从事的事业,长时间跋涉在外进行古生物考察,他的著作里的每一个字都浸泡着他辛勤的汗水。 我十五岁前,爸爸每次出门都带上我,我们去过偏远的山区、浩瀚的沙漠、荒凉的海岛……我们在裸露的地表寻找露头的化石;我见过那么多新奇别致的景色,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这对开阔我的眼界是有好处的。 我爸只懂得古生物,但我还是以他为荣,有没有母亲对我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早饭吃过没有?" 我走神了片刻,终于听到了从我母亲嘴里说出的这句话。这之前,她在等着喝咖啡,纪小蕊往咖啡杯里放了小半杯牛奶、三分之一块方糖后,她这才拿起了咖啡杯。 这是个问句,但我没有听出来其中的询问感。 "在学校吃过了。"我立刻说。 "一起吃,"虽然我表示我已经吃过了,她还是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叫纪小蕊,"叫客房服务,两个人的早餐。" 纪小蕊答应了一声就去打电话了,剩下我和她在茶几旁坐着。我抓空心思地想着话题,和素未谋面的母亲见面的尴尬就像过夜的水一样喝了个十足,茶几上的杯具们嘲弄地看着我,我大腿抖了抖,茶几微微震动了一下,咖啡泛起了一圈圈缓慢的涟漪。 母亲看了我一眼,勺子搅着咖啡,"说说你吧。" 这种"被面试"的语气让我有轻微的不适感,我微微紧了紧眉头,还是和盘托出,"静海大学,大三,噢,我是说,秋季开学后就是大四了。我在商学院经济系就读,成绩还不错,之前是班上的学生代表,也是院里的宣传部长。" "你也应该是大学生了,"她垂下眼睑说了这句,又问,"你今年二十一?" "是的,已经满了。我的生日在二月。" 她点了点头。她既然生了我,应该还记得我的生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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