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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我有一颗那样的心,不愿示众却期盼有人看到,整个生活,矛盾重重。

  我痛苦不堪,更难堪的是,无人同情我这种自寻烦恼作茧自缚的痛苦,痛到深处也反复决心,忘记一切吧,可更担心,抹掉了过去,即是一无所有。亲爱的,若我离开,此后余生,还有人如我这般待你吗?还能有人如你这般烙进我生命吗?

  我不能离开,我只是忧伤但并不凛冽。我对爱还怀有梦想,或许我这里不是一盏暖灯,但是在黑暗中,你来看我,就一定能见到我,在深暗的底色里隐着一副坚毅的神情--只待盛绽。

  姐妹三人因为欢喜的婚礼又聚到一起,栎衷一回深圳,便受了党和商人的教育轰炸,党说不能老漂流在外,万一出了什么事丢家族尊严,商人说女儿长大了,得回家继承家业,大半天之后,好不容易才刚从家里逃出来。

  栎衷微觉痛苦,将两老的言辞一一转嫁到我们的耳朵里,欢喜是站在欧家两老这边的:"我觉得你也不应该在北京飘了,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需要人管。"

  栎衷瘪瘪嘴:"我也没怎么样。"

  "你这状态就跟一个喝醉的人,一直嚷嚷'我没醉'一样。"我帮腔道,"唉,我们凑一块就是一个怨妇团。怨妇团,这个称谓真让我不想活了。"

  我们劝得多,栎衷也听烦了,她忙把话题转移到欢喜和张井然身上:"哎,你肚子婚前起义,就不怕张井然不肯招安啊?"

  欢喜娇嗔地拍了栎衷一下,道:"我们生死相许的--呸呸呸,净说不吉利的话,我和他是--是--"

  "天作之合。"我说。

  "对!"欢喜笑得夸张,笑完后,神秘兮兮地说,"唉,告诉你们一件特轰动的事儿。"

  我细细品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回应:"恭喜你,欢喜同志,你很成功地过渡成了家庭主妇,连说个事也神神道道。"

  栎衷也笑了:"对,妇女们都这样,欢喜你得当心了,一个女人太早步入妇女生活,更年期会提前的。"

  我们的话让欢喜有些错愕,她还没奔到三字开头,就开始被归类到妇女的那一端去,她当即表示誓要悬崖勒马的决心:"是吗?我变神神道道的吗?那得改!我们是新世界的顶梁柱,不能像那些师奶一样沦陷。"

  我与栎衷相视而笑,她都已彻底沦陷,世界的顶梁柱跟她还有任何一点关系吗?栎衷道:"呵呵,你说,什么事?"

  "朱迪屈就于赵铭啦!"

  "啊?!"我和栎衷惊叫起来,这消息确实惊人,这世道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我们没有跟着这个地球一起转动吗?

  朱迪讨厌赵铭,这绝对是有理由有证人的。

  印象中,赵铭有点难下定义,不管使用哪个贴切的形容词,都显得苛刻。在我成为职业情种前,我亦是轻视他的,轻视还不足,简直是鄙视了--什么叫爱得卑微,爱得失去了人格?大约就如他。当然,我现在不那么想了,我简直惧怕提及这个人,似乎他的厚脸皮成了我深情的一种对照,提醒着我,执著也令人困扰和鄙弃。

  赵铭刚追求朱迪时,朱迪不想与此人一般见识,开始还是很能忍的,无论赵铭为自己忙里忙外,无论他潜伏周身,无论他老是妄图用牛奶和书籍来讨好他,朱迪还是沉默着,希望赵铭自己淡走。

  一个心具爱欲的人善于曲解对方对自己的种种,朱迪的沉默,被赵铭误解成一种默认,赵铭只顾乘胜追击,得寸进尺了。

  大学时代的最后一个情人节,发生了一件琼瑶式的事情。那天,赵铭看见朱迪和一个男人一起走在路上,他当即冲过去,马景涛式地抓住朱迪的双肩,憋红的脸,抓狂的表情,那青筋,那愤怒,仿佛是在质问朱迪红杏出墙,朱迪只感到双肩剧痛,来不及认清眼前究竟是怎么回事,赵铭又以马景涛长啸的气势吼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 

  朱迪用力一挣,为过去和当下的耻辱狠狠赏了赵铭一耳光,众目睽睽下,指着他说:"滚!"

  之所以将之归类为琼瑶式,最主要的一点还是因为赵铭后续得没完没了,为了表示对朱迪深深的爱意和歉意,滚走的赵铭当晚东山再起,当晚发生的一切绝对是处心积虑的,赵铭在我们宿管阿姨那里买了两只茶叶蛋,两听可乐,两包蚕豆,十包蜡烛,阿姨可高兴了,这些蜡烛在她这已经是陈仓之物,学校又禁令燃烛,正愁没机会销售呢,今天可换来了这身轻松,赵铭抽出一根蜡烛给阿姨,说他只要99支,长长久久就可以了。随后,赵铭在我们宿舍楼下点了一圈蜡烛,他是如此不顾旁人的斜目讪语,发挥他内心的情感将之摆成心形,阿姨因为参与受贿,不好强加干涉,只能由着他。

  夜来了,武汉和往常一样,没有月光星点,这点烛火荧荧引来无数目光。赵铭站在群蜡中间,糟蹋了这浪漫的光还不算,还高歌Beyond的《喜欢你》,白话基本没唱准,再把Beyond也践踏了一把。

  我们纷纷闻声望见了他,我想他心里是不安的,怕自己不被原谅,他早已画地为牢,孤注一掷,但,更多的还是爱吧,可惜这爱似乎不被爱人同情,在当时我还是有些鄙视他的,那时程慕远和我正打得火热。

  赵铭的噪声还在张牙舞爪,撕咬着朱迪的心,朱迪忍无可忍,要给他泼水,打算浇醒他。她将水桶灌满水,后来发现水桶容积太大,装了水举不到阳台,只好换了个脸盆,我们迅速评估了一下,二楼而已,这水砸不死人,于是也没阻止。

  一盆水泼下来,宿管阿姨怕闹出人命,跑出来很泼妇地叫嚷着:"住手啊!哪个宿舍的同学?不许伤人啊!"

  一夜之间,他们俩名贯全校,颜面尽失后,两人苦于没有任何武功绝学,不能来段由爱生恨的江湖恩仇录,想要发展孩子们互相报复的情节又觉得历时太长,只能接受现代社会反目成仇的一种做法:沉默,躲避。

  这种沉默和躲避一直维持在我们记忆的深处,维持在我们的视线之外,我们当真再没见赵铭有过任何举动,他躲着朱迪,也躲着我们。据说他也曾经醉生梦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们到底是没有那么八卦。

  如今朱迪屈就于赵铭,绝对有大蹊跷。

  次日,朱迪应我们之约来赴饭局。远远就看见朱迪的蹉跎样,那蹉跎程度真让我们于心不忍:运动装,提着一只香奈儿皮包,好赫然的不伦风。

  我和栎衷愕道:"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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