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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嗯!"杜亚平应声道,并抱抱她问:"冷吗?"

  "还好!"李文怡答道,然后,两人又沉默了。

  她和他在一起总该有点话说说呀,可她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受了刚才卡拉OK的影响,她索性轻轻地唱起歌来,她先唱自己能完整地唱好的歌儿,然后唱一些曲调优美,但她不能完整地记下来的歌。那个年代,正是港台流行音乐的巅峰时期,欧美流行音乐也正在大陆普及,广播电台的流行音乐排行榜是在他们走进校园的同时建立起来的,大学生们电视可以不看(因为电视剧实在无聊),收音机却不能不听,故而读者们可以想象,李文怡能唱多少支动人的情歌呀。但她浅吟低唱久了,终有技穷之时,只是他挽着她的方式和力量分明表示愿意再听下去,她索性把那些自己只能记得歌词但不会曲调的歌儿也拿出来当话题了:

  "有些老歌写得非常好,有一首歌初中时我就听到过,上大学以后才知道名字和歌词,是叶欢唱的"你的宝贝":

  半夜醒来,看著你熟睡面容,

  规律的呼吸,像是无忧的孩童。

  我是如此深爱着你,轻轻拥你在怀中,

  突然有个念头,和你有个Baby, 那有多快乐。

  眉毛像你眼睛像我,鼻子像你嘴唇像我,

  再让他拥有我的深情你的温柔。

  男孩像你女孩像我,身材像你气质像我,

  让整个世界为我们祝福感动

  ……

  还有一个女歌手叫"娃娃",很有才气的,她的歌《飘洋过海来看你》是自己作词的,美极了:

  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飘洋过海的来看你,

  为了这次相聚 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覆练习,

  言语从来没能将我的情意表达千万分之一,

  为了这个遗憾 我在夜里想了又想不肯睡去,

  记忆它总是慢慢的累积 在我心中无法抹去,

  为了你的承诺 我在最绝望的时候都忍着不哭泣,

  陌生的城市啊,熟悉的角落里,

  也曾彼此安慰,也曾相拥叹息,不管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

  在漫天风沙里望着你远去,我竟悲伤得不能自已,

  多盼能送君千里直到山穷水尽,一生和你相依

  ……"

  一连几天,李文怡就这样陪着杜亚平,她希望自己忧郁的情人高兴起来,但她不会像他那样说些天花乱坠的情话,于是便在独自一人时挑些好歌学唱,与他在一起时一首接一首地清唱给他听--她觉得那些歌词很能代表她的心声呢!有时候,杜亚平不由得回想半年前,她和他在一起时总是默不做声,而他为了讨她的欢心,不停的说啊,笑啊,出点子,想主意。那时候,他觉得好累呀,那么现在的她呆在他身边,是不是同样感到很辛苦呢?每当想到这儿的时候,他总是感激而关切地看她一眼,这深挚的一眼啊,与其说让她心动,不如说让她心碎来得更贴切呢!杜亚平又想到了一些他曾经见过的情人们,女孩美丽温柔,而男孩在他看来却一无是处,尤其让他愤愤不平的是男孩对女孩一点儿也不好,但女孩却死跟着男孩不放。每逢这种时候,杜亚平总是想,他比那男孩英俊,他比那男孩聪明,为什么没有一个女孩这般对待我呢?若有的话我待她一定会比他待她要好得多。但现在,杜亚平觉得自己和李文怡之间的情形和那些情人们差不多了。是啊,她为什么一定要来陪他呢,她喜欢轻松的生活,可在他这儿只有沉重的忧郁,如果说她需要一个男伴,那么另找一个比杜亚平更出色的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李文怡也开始把一些自己的事儿讲给他听。她的父亲已经办好了内退,受聘到深圳的一家工厂工作,月薪三千。她的弟弟在深圳一家燃气热水器厂做售后维修,小费拿得不错,好的时候一个月能挣到五千块,不过最近管理规范了,小费不大拿得到了。

  她还讲到自己的姐姐,下岗后在苏州一家舞厅里做服务员。寒假时,她时常跟姐姐去舞厅玩。不过她没讲自己在舞厅里大受欢迎,每个男人都想请她这个女大学生跳舞。她也不会讲她在舞厅里看到的形形色色的人们与校园里的大不相同。那些人明显地被生活打上了烙印,虽然大都精心修饰过,但让她觉得猥琐、寒酸。很多上了年纪的女人,松弛的面皮上的浓妆反倒使她们的脸显得不干净;男人大多是清瘦的,面皮枯槁,牙齿黑黄,手掌粗糙,长鼻毛,有口臭,头发虽然梳得油光水亮,却比不得杜亚平的头发,尽管几年没碰过梳子,却致密、爽滑、有弹性,让女人见了、触了、捻在手指间便心生爱怜。

  杜亚平想到李文怡去舞厅玩,心里很不舒服。因为他并没有像李文怡一样,体验过其中的刺激、兴奋、快乐、无聊和厌烦,到末了只把跳舞看作一种平常的消遣。他总是把跳舞和与陌生异性的神秘接触联系起来。

  "我们去跳舞吧!"李文怡提议。

  "好吧!"杜亚平看了一眼正高兴着的她:"星期六!"

  "好的!"

  李文怡并没留心要他带自己去跳舞有什么不妥之处,她接着讲到苏州现在发展得很快,和新加坡合作开发了一个工业园区,吸引了很多国际上的大企业。

  "要是在深圳做得不顺心,我就回苏州。"

  她说着看了他一眼,因为他一直想留在上海,苏州离上海不是很近吗。唉,他们到底是真心相爱,还是在做游戏呀。如果是真心相爱,为什么甘心等待毕业后的分离,不努力争取他们的未来呢?可如果仅仅是个游戏,这游戏越做越真了。但到底有多真实呢?

  "你这个月来得早了吗?"

  李文怡睁大眼睛看着他,他说话常常是跳跃式的,害得她摸不着头脑。但这次,借助于他的神情,她立刻明白了。

  "是吗?"她站起来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小本子翻开来看了看,腼腆地笑了。

  "什么东西,让我看看!"他说。

  "你不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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