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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知道自己被人关爱着的时候,仿佛有一条发光的大河从天边蜿蜒而来,两旁水草习习,河流温润平和地淌过心房。温暖的水面包裹脆弱的心,渐渐将它暖热,一点点回复到最初的柔软。

  久美的离开不是不悲伤。

  可悲伤这个黏腻的词语在此刻是多么的奢侈,除了悲伤以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吗?找到那个最后的玩偶,才能救端木朔月!

  我快步下楼。经过羽野的房间时,看到那扇大门还是紧闭。三天了,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了三天了。不吃不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惦念着什么。

  我怔怔地站在他门外,右手悬空想敲门……可害怕打搅到他又放下,但几秒钟后还是不甘心,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千羽野,你真是我的劫难。

  转眼间,日历上的数字已经跳到母亲生日的这一天。这天晚上天空寂静无声,月色皎洁,大多数星辰的光芒都淹没在月的清辉里,唯有天尽头的金星骄傲地灼灼其华。

  当人类世界进入一天的休眠期时,殊不知此时另一个世界的人们正迎来一场狂欢。生辰会庆贺地址设在一座在人类世界中久负盛名的大教堂后花园,布下结界后肉眼无法观望到这里盛大的庆典。正值五月,满园怒放的鸢尾花熙熙攘攘,拥成一片蓝紫色的海洋。

  世界各地的玩偶师、钟表师、引魂师们纷纷带着他们这一年来最得意的礼物前来为主宰者道贺。

  沧雪族人献上的猎梦水,可以捕获所有人类的美梦,将它们转换成蔚蓝的灵力。他们的领袖额头点地,毕恭毕敬地奏道:“这猎梦水最大的妙处还不仅仅在于可以提升灵力,更重要的是可以带来愉悦感。人类在美梦中获取的所有快乐都能转嫁到您的心海里,从此无忧。”

  “很好。”主宰者满意地点点头,示意身旁的侍者将礼物呈上。紧随沧雪族人其后,各个玩偶师、引魂师、钟表师也都纷纷献上了贺礼。一时间母亲身旁满是全世界的奇珍异宝和金钱无法买来的妙物。看着那个高高端坐于王座上的美丽女人,人群中的我心底五味杂陈。

  她是我的母亲,为什么总无法亲近,母女像仇人一样敌对着呢?

  呼——

  我垂下睫毛叹气。真夜扶住我的肩膀,帮我细细整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快打起精神。”她鼓励我,“等下就轮到你表演了,一定要好好表现,把那个玩偶找出来。”

  我点头。

  因为无法确定这个玩偶的身份到底是人类还是其他,小七他们设计让我在母亲的生辰会上跳舞,作为红人馆献给主宰者的独特贺礼。

  小七动用灵力将场内所有的鸢尾花都幻化成翩翩的蓝色燕尾蝶,在蝴蝶翅膀的点缀下我轻移脚步,为在场的所有人献上了一支舞。

  音乐精致剔透,光怪陆离,溢满华丽的东方风情。无数蝴蝶的光影在各个角落浮动,丝线般纠缠不清。谢幕时我略略躬身,抬头时只觉得会场上无数热切的目光扑面而来。

  “太好了。”小七暗自惊喜地打了个响指,跟皇微、千曜他们几个交换眼色,出色的演出效果让大家觉得找出那个漏网的玩偶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了。果不其然,第二天就有不少玩偶师、引魂师或钟表师还有乱七八糟的家族传人来了一大堆。

  更有神奇的候选人来到红人馆见到了真夜后,居然很墙头草地又喜欢上了真夜。经过红人馆几只情场老将的一番细细筛选,候选人一个接一个地出局,最后全军覆没,一个都不剩。

  “KAO,这年头好男人都死光了吗?怎么连一个专情的都没有?”号称“常在花丛过,片叶不沾身”的千曜发出了正义的呼喊,可惜没有半个人回应。

  没办法,看来之前小七推设的“漏网的玩偶可能是玩偶师、钟表师这些异族”这个假设被排除掉了。因为这次生辰会已经召集到全世界有灵力的人们,没有半个遗漏。

  一旦这个可能性被排除,那么这个玩偶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藏在我们身边,属于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

  所有人都深深明白,最尖锐、最残酷的问题已经摆在风口浪尖:红人馆的几位和曜太他们,其中有一个必然是我的玩偶。但这个玩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个玩偶,甚至他根本还未发现对我的感情。但无论谁是最后的玩偶,都意味着我们这群人中有一个人必须要去死。

  只有找出最后的玩偶,才能换回端木朔月,久美也才没有白白牺牲。

  大家的心里都很不安,唯有曜太若无其事地说:“那就用告白的方法呗。智薰的玩偶不是效忠于她,只能爱她一个人吗?那我们几个大男人就轮着跟别的女生告白,一切不就结了?”

  是啊。小七眼睛一亮,随之又暗淡了下去。

  “怎么了?”曜太很有把握地说,“既然玩偶不可以对主人以外的人说‘我爱你’,那么就让我们一个一个轮着对智薰以外的女生告白,暂时设定为真夜吧。变成花瓣的那个人,就是最后的玩偶。这个方法虽然残酷,却是最有效最快看到结果的方法。小七,你不希望早点真相大白,救出你哥吗?”

  尽管犹豫,尽管残忍,大家还是一一击掌通过。

  第二天恰逢当地的水上集市。

  曜太像被猴子附了身,软磨硬泡地一定要我陪他出去逛逛,两人沿着河边闲晃。

  几杯黑啤酒下肚,世界充盈着微醺的美好,眼前的伏尔塔瓦河上升起了缥缈的白雾,金色光线洒满布拉格错落的红色房顶。这是一个蒙神眷顾、更被妖精的手指点化过的城市。它让所有的人都留连忘返。

  曜太迎着风伸了个懒腰:“啊……”

  “啊什么啊?以为自己是诗人啊?”我又好气又好笑。

  “没、没什么。”他的眼神闪烁,“突然有点小感触,好像永远回不来了似的。”

  回不来?

  我心里一疼,明白他在说什么,却找不出话来安慰。曜太他自己早就明白了,他明白在所有人中——“明曜太就是玩偶”的可能性最大。

  眼看着我的脸色渐渐苍白,曜太凑近捧起我的脸蛋,额头抵额头地说:“哎呀,怎么皱着眉啊?不漂亮了哦,我明曜太的女人一定是最美丽最美丽的。”

  说完他转身跑开,不一会儿举着两朵大大的粉红色的棉花糖大呼小叫地从人群中跳到我跟前,把云朵似的大棉花糖递过来。

  “给,从嘴里一直甜到心里吧。”

  我笑笑地接过棉花糖。两人一前一后趿拉着拖鞋在集市上晃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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