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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又叹口气:“陶滢,别太坚强,一个人扛算什么?你孤独寂寞,可是有谁可怜你?放在别人眼里,你的孤独最多是因为你清高,自作自受,没有人会理解你,除非大家都可以学会不嫉妒。”

  她看着远方,目光里有我没见过的冷静坚韧:“做名人的滋味是不是很不好?电视是最直接的东西,因为它,你不可以在马路上吃东西,不可以和不讲理的人吵架,不可以有任何不雅的行为,甚至连一点偏激自我的念头都不能有。在别人面前,永远要伪装出完美的面孔和心灵,要有爱心、够宽容、善良且坚强。你就是人们心中的楷模,你还不可以读错别字,不然你作为‘知性女主持’的形象就要受损,你付出那么多,时刻为所有人着想,独独不能想自己。

  她转过头,看着我越张越大的嘴:“陶滢,闭上你的嘴巴,注意形象。”

  而后自嘲地笑笑:“是不是我从来没有这么成熟过?在别人眼里,我幼稚可笑、总是长不大。”

  “不是。”我徒劳地解释。她却笑了,无奈的笑浮在嘴角:“其实,在这个圈子里,迟早是要长大的。”

  她的话凛冽如刀,只一闪,多少幻象已悉数斩落。她闭上眼,把双肘支撑在阳台护栏上,伏在上面,如同一只安静的蝶。她不说话,空气也仿佛凝滞了,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我甚至以为,在我们之外,时间停止了步伐。

  “陶滢,你曾经爱过什么人么?”良久,林卡问。

  我摇摇头,少年时代的喜欢,或许算不得“爱”吧?这个词太沉重,如同巨大的责任,我背不起。

  她看向我手中的信:“那个,是情书?”

  我默默地把信递给她:“高中同桌写来的,如果早一点收到,或许会知道什么叫爱。”

  林卡白皙修长的手指接过我手中的信,目光掠过一行行字迹的时候,我看见她皱起的眉头,而后,她放下信纸,轻轻叹息。

  我走神了,我又想起了那些少年时代的岁月。回忆中,我似乎听到林卡的叹息,还有她说:陶滢,解铃还需系铃人。

  周末,“青春纪事”栏目组到省大取外景,我和两名学生嘉宾一起在校园甬路上走,边走边说点闲散话题。其中一个女孩子是中文系的大一学生,她说话时总是喜欢先甜甜地微笑。她那么快乐,讲起自己暗恋的人是同系的师兄,那男生明媚得好像阳光一样,和所有男生一样会旷课、迟到,会上课时看报纸、睡觉,可是成绩还是那么好。他爱读《易经》,读书的时候沉默安宁,而每当女生要求他帮助看掌纹时,他那认真的表情与欲语还休的眼神让人觉得很神秘、很羞涩。他从不参加学校的舞会,理由是不会跳舞,可是每个女孩子都很希望成为他的舞伴……

  我笑了,看看她:“这就叫爱情啊?爱情是要双向的。”2b

  她仍笑笑的:“可是他真的很讨人喜欢啊!我们一起出门聚餐,他永远先一步给女生开门、关门,进屋给女生拿包、挂大衣,坐下前为你把椅子拉开,吃饭时为人盛饮料。许多次,我们逛超市,手里东西那么沉,在校门口遇见他,他二话不说就拿过去帮我们拎到寝室楼下……”

  我揶揄她:“你怎么不觉得这是在无事献殷勤呢?”

  她摇摇头:“如果是只针对某一个女生,这就一定是殷勤,开始如果是对所有人呢?”

  她看看我:“无论是漂亮还是不漂亮的女生,一概如此。”

  顿了顿:“在公交车上,每次都要让座,不仅是老人孩子,只要身边有女性站着,他一定让出座位;在大街上看见乞丐,他弯腰蹲下把硬币放进乞丐的盒子里;最难得的是,他成绩那么好,博览群书,上下五千年,侃侃而谈。”

  我目瞪口呆:“这么完美的男生,简直像神,难道就没有缺点?”

  女生的目光倏地暗下去,她低下头,看看脚下的草:“当然有缺点,而且很致命。”

  我好奇:“致命?”

  女生的神情黯淡了:“他在上个月精神病发作,住进医院,休学了。”

  一瞬间,我的呼吸突然停止,喧闹的校园里,突然消失了一切声音。我努力在大脑中拼接那些碎片:中文系、大二、男生、很绅士、阳光明媚的笑容、博览群书……

  我猛地抓住身边的女生的胳膊,呼吸都急促起来:“他叫什么名字?”

  女生惊讶地看着我:“你认识他吗?可是他刚从国外读完高中回来,不可能有旧同学啊!”

  国外?我的心猛地落回原处。我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空气,让缺氧的大脑逐渐趋于正常。我在心里微笑了,我突然想:真好,不是他就好。

  身边的女孩子担忧地看着我:“姐姐,你没事吧?”

  我冲她笑笑说:“谢谢你。”

  她愣了:“为什么?”

  我说:“谢谢你给我讲这个故事,让我知道一切完美的事物都不可能永恒,而不完美的人才是真实的人。”

  然后,我在心里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个人不是张怿。

  我有点如释重负地想:张怿,只要不是你,就好。

  这样想的时候,我的心脏有温柔的触动感,似乎碰到了一些柔软却又坚硬的年华,而一个似曾相识的笑容,在我面前徐徐绽放。

  我很想问女生:你是不是有个师兄叫张怿?他好不好?

  可是我张张口,终究还是咽回去,不知道为什么,我问不出口。

  “因为你还在乎他。”林卡嚼着口香糖,在阳台上努力吹泡泡。

  我给她一个不置可否的眼神,她看到了,瞥我一眼:“他和郑扬,你更在乎哪一个?”

  我下意识地回答:“别乱说话,郑扬是我哥。”

  林卡敲敲我的脑袋:“如果郑扬明天出车祸死了,你会只像哭哥哥一样哭泣吗?还是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我伸出手,捏住林卡的脸蛋,她“啊”一声尖叫。我恶狠狠看她:“乌鸦嘴,你咒人家干吗?你不是喜欢他吗?”

  林卡一愣,连忙冲空气“呸呸呸”几声。

  然后她看住我:“陶滢,你该有自己的爱情了,你不能做一辈子荧屏偶像。偶像也要有爱情,大学生谈恋爱再正常不过。你如果喜欢,就要争取。”

  我看着她,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关于张怿,他是我少年时代的美丽梦想——而梦想,那是小人鱼的肥皂泡,是灰姑娘的南瓜马车,只一瞬便已消失。令我惊异的,其实不过是若干年后张怿对我这样一个女孩子的念念不忘。只有我知道,我早已不恨他,反而感激他。因为是他,我才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或许可以说,是因为怨恨消失了,田佳佳的信来到了,我才在如今一帆风顺的生活里想起他的好。原来,一个人真的是在顺境中才能更宽容、更博爱、更平和。

  那么,博爱和宽容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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