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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一百二十平方,开窗正对绿地,你还想怎么样?”

  “要是有两百平方就好了,客厅可以跳华尔兹。”

  “别忘了,方建的房子是租的,”我脱口而出,“你还替他垫过一次房租。”

  她的脸色沉下来,“你不必这么尖刻吧。”

  “对不起,”我咽下一口口水,“不过他真的够好了。”

  “我知道他够好,”她重重地说,“什么时候你说话变得像我妈了?”

  我们坐在酒吧外面栏杆边的台阶上等周凯。乐瑶买了一瓶绿茶,咕噜噜漱了半天口,把嘴张开,凑过来,“还闻得出来吗?”

  我像猎犬一样把鼻子凑上去,很尽职地点点头,她又接着咕噜噜,直到我摇头为止。然后她幡然醒悟一般,把绿茶递给我,“你也漱漱口,免得等一会他闻到你的酒气。”

  “你很在乎他啊。”

  她没回答,叹口气,“那个人有些地方很固执,上个星期,他竟然还带我一起去拜佛,还拉我一起跪了半天,跪得我膝盖都疼,也不许站起来。”

  十点整,一辆出租车在面前停下。周凯大概是刚从公司里赶来,还穿着西装,领带稍微有点歪,脸上略带点倦色。

  他抬头看看酒吧的霓虹灯,问乐瑶,“好玩吗?”

  乐瑶点点头,“走吧。”

  我们坐同一辆出租车,乐瑶和周凯先到,我继续往前。窗外夜色正酽,车窗外的空气悄悄流过指尖,让我想起了“年华”------一丝丝擦身而过,却无从把握。

  这些天,玛当娜一边使劲发情一边拒绝了周围几乎所有人家的公猫,让我们开始怀疑猫是否也有性变态。

  我有意无意对岳洋提过好几次关于钥匙的事,心里暗暗希望他能主动给我一把他家的钥匙,他却从来没有接茬。

  叶敏的节目,我终于看了,看完才知道,叶曼那么八面玲珑的女孩为什么要嫉妒她。乐瑶仔细观察过之后认定她的双眼皮是拉的,但我并没因此而好受些 – 谁知道她单眼皮的样子会不会更漂亮呢?岳洋从前的女朋友,是那么光彩照人。

  (114)

  那天晚上,“子夜漂流瓶”里,有一个男孩打电话进去,说他在暗恋一个女孩,那个女孩住在他对面楼的同一层,从他家浴室的百叶窗缝里,可以完美地看见她的卧室,而那个女孩子,像所有对自己身材有信心的女孩一样,时常忘记拉窗帘。

  “她最喜欢穿一件很大的,淡蓝的男式衬衫,把袖子卷起很高,下面不穿裤子,我是说,衬衫很大,几乎到膝盖,像条裙子一样…她的头发很黑,很亮,”那个男孩子说着说着,投入进去,不再害羞,“我有时候很想买个望远镜,这样就可以看清她长得什么样,可是…可是后来想想,还是没买,一方面觉得那样不好,感觉像在偷窥,”到这里,他仿佛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可笑,“可能我有点怕,她其实长得并没有我想像的那么漂亮,可我又很想看清她长什么样…”他停顿一会,“两个星期前,她带了一个男人回来,他们就…没拉窗帘,我看得很清楚…”他又停顿好久,“从那以后,我不知为什么,一直很难过很难过…”

  “白天吗?”岳洋问。

  “我们是顶楼,二十一层,周围都是矮房子,人家看不见,”那个男孩补充,“以前我有女朋友的时候,也喜欢不拉窗帘,觉得刺激,一边…,一边可以看外面的天空。”他像是在为那个女孩辩护。

  “那个时候你还有心思看天空?”

  “有啊,”男孩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喜欢。”

  “不会影响表现吗?”他有些不怀好意。

  “不会,”男孩子的声音不无骄傲,随后突然沉重起来,“而且,岳洋,你知道吗,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都不会怕,有时候,还恨不得全世界人都看见。”

  电波里沉默了一会。

  “你的女朋友现在呢?”

  “嫁了个有钱人,不过,”他干干地笑笑,“上次碰到她,她说,只爱过我一个人,在床上总是把她老公想像成我。岳洋,”他问,“如果是你,会怎么想?”

  岳洋顿了一下,说,“我会觉得很恶心。”

  电话那头像是轻轻舒了一口气,“我也觉得很恶心,而且感觉像被她吃了豆腐。有个损友还劝我趁机占便宜,可我一点胃口也没有。”

  “因为你已经不爱她了。”岳洋说。

  “大概吧。”

  岳洋转回话题,“你对面楼那个女孩,她还穿那件很大的男式衬衫吗?”

  “没有,”电话里的男孩沉默一下,“现在那个男的常常来,她总是打扮得很女人,不过,有时候我真的想给她打个匿名电话过去,告诉她,她随便穿什么,都没有那件衬衫好看。上星期六,我看见她把那件衬衫洗了在外面晾干。我猜,可能是她以前男朋友的吧,有了新男朋友,把旧的,洗一洗,晒晒干,收起来…也许哪天失恋了,再拿出来穿上,安慰安慰自己,不知道对方早就变心了…”他说着,口气有些自嘲。

  这个男孩子倾诉了几乎半个钟头,结尾时居然说,“岳洋,你比我想像的要有教养。”

  岳洋问,“那你开始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想找个人扁我。”他笑笑。

  岳洋为他放了一首“毕业生”,他说,“女人是男人终生的学校,你学得再努力,也弄不明白她们到底想教你些什么,因为她们的目标,是让你留级。”

  一个小时后,岳洋躺在我身边,他的身上还带着夜气,隐隐有些露水的味道,他伸手抱紧我。

  “真的不拉窗帘吗?”我问他。

  他摇摇头,伸手来解我的衬衫扣子。

  “你有信心跟刚才那个小孩一样,不会影响表现吗?”我忍不住笑起来。

  “你又听我的节目了。”

  “很好听啊。”

  “有时候,我自己都分不清,在节目里和生活里,哪一个我更加真实。”他把嘴唇埋在我的头发里。

  “我觉得一样。”

  “是吗?”

  我点点头,“今天你对那个小孩很客气。”

  “我觉得他有点像我。”他的鼻息拂动着我的头发。

  “我猜他也是水瓶座的。”

  “有时候我想,是不是应该停掉这个节目了。”

  “为什么?”问这话的时候,我的嘴唇突然被他的吻堵住了。在闭上眼睛之前,我看见窗帘外面,苍蓝的夜幕里,贴着一轮丰满的月亮,像一个----一个珠圆玉润的大饼。

  事实证明,电话里的小男孩是个过来人。不拉窗帘是正确的:那一刻,叶曼的魔鬼身材和叶敏的天使脸蛋从我脑海里隐去;在一个珠圆玉润的大饼下面做爱,看得嫦娥咬牙切齿恨不得去网上订购按摩棒,是一件多么无耻而幸福的事情。

  我们躺在大饼的万丈光芒下。望着望着,我恍然发现,月亮上那些环形山,翩翩点点,有些像一张脸上的泪痕。这张带着泪痕的脸高挂在天上,千家万户的人对着它祈求团圆。

  我问岳洋,“假如你能到月亮上去,你会干什么?”

  “泡嫦娥。”他说。

  “说正经的。”

  “找个风小的地方撒泡尿,然后捡一把石头带回来,在网上拍卖,你呢?”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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