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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我抬起头,“其实,那首歌一点也不可爱,也不是无哩头。”

  我咽口唾沫,“它是…它是Albert Hammond人生里最重要的一首歌,”我接着往下说,“它写的是,在Albert Hammond刚从摩洛哥到西班牙,穷困潦倒,身无分文又不想告诉家里的人,就在火车站外面讨钱,正好撞见自己的表哥,却认不出来,还朝他伸手要钱…很惨的…”

  说到这个时候,我的喉头给什么东西哽住了。

  岳洋默默地把我抱在他怀里,一颗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流到他胸前的马桶盖上,我伸出一个手指把它勾掉。

  他的声音温柔地在我耳边响起,“然后,他的表哥带他去洗澡,给了他钱,说‘你看你这副样子,我要告诉你父亲’,Albert 求他别去告状,说‘我爸爸知道了会发疯的’…当然,后来他的表哥还是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了他家里的人…”“不过,后来…”我抬起头,擦擦眼睛,“他就从西班牙到了伦敦,又从伦敦到了洛杉矶,再后来,这首歌就出名了,”我对他笑笑,“再过八年,你就出生了,再过两年,我就出生了。”

  我揪揪他的耳朵,他也揪揪我的耳朵。我用力一点,他也用力一点。

  “小时候我离家出走,在游戏机房里一边听这首歌一边打游戏,全家人都在四处找我,”我说,“那时候我心里好害怕。”

  “害怕什么?”

  “怕我姐姐忘了她带我去过那个地方,就找不到我了,那我就回不了家了。她当然没忘,我姐姐记性特别好……”我把头埋进他怀里,“我真的困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的眼睛正对着岳洋圆圆的后脑勺,一边一个半圆的耳朵,忍不住又伸出手去拉他的耳朵,这才发现昨天晚上是贴着他的后背睡的,一只手抱着他的肚子,另一只手臂压在他身下,已经麻木了。

  我用手挠他的肚子,把他弄醒。

  “干什么?”他懵懵懂懂地说。

  “我手好麻,”我嘟起嘴,“你压住我的手了。”

  岳洋打个哈欠,翻过身,“难怪我昨天晚上做梦,梦见睡在石子堆上,怎么也不平。”

  “你瞎说。”

  “真的。”

  他又要翻身,我拉住他,“帮我揉揉手。”

  他闭着眼睛把我的手臂拉过去,从手肘到手腕给我按摩。慢慢的,我的手回复了感觉。

  “好了没有?” 他问。

  “再揉一会。”

  “我手都酸了。”

  我有些不满,“这算什么,于乐瑶,就是我的好朋友,她以前的男朋友,每天早上一醒来就会温柔地看着她,看很久,然后吻她。从不间断。”

  他来了点精神,睁开眼,“你是说,那个男的连眼屎都不擦,牙都不刷,就凑上去吻她?难怪他们会分手。”

  “去你的。”

  “他们为什么分手?”

  “因为那个男人对她太好了,” 我叹口气,“她说不需要一个保姆,可是她后来找了新男朋友,马上就变成人家的保姆,我亲眼看见她趴在地上擦地板。”

  “所以男人不能对女人太好,”他好像在等着这一句,“否则就是与虎谋皮,自取灭亡。”

  我踢他一脚,一转头看见床头的钟,叫起来,“什么,已经八点半了! ”

  “你几点上班?”

  “九点,天哪,”我坐起来,“十点钟要开选题策划会! ”

  十五分钟的快动作之后,岳洋开着他的吉普车送我去上班。他的车在我们公司楼下停住,我跳下来,夹着包正要往大楼里冲,他在后面把我叫住,示意我回去。

  我跑回他的车前,“怎么了?”

  他伸出手,替我把露在裙子领口的一截胸罩背带理进去,“穿黑裙子,不能戴白色胸罩,否则露出来很难看。”

  我有些不好意思,“连这你都懂。”

  他指指自己的脸颊,“亲一下。”

  “在…这儿?”我看看背后,大楼门卫正好奇地看着我们。

  他点点头。

  “这是公共场所。”

  “对啊,公共场所,所以干什么都可以,”他像个小孩一样祈求着,“亲一下,我很久没这么早起床了。”

  我掂起脚,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他没刮过胡子,脸上皮肤微微地有些扎人,我忍不住闭上眼睛,用嘴唇轻轻地蹭了几下。然而,等我睁开眼睛,他的眼光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了,钉在我身后的某个地方。

  我移开嘴唇,转过身,在大楼的旋转门口,有一个穿一身淡紫色套装,头发绾在脑后,看上去很优雅的女孩正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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