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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她低下头,“他说家里有事。”

  “噢。”我又木木地说。

  过一会,二姐抬起头,看看我,突然“扑哧” 一声笑了,“你偷听了半天,就会‘噢’ 两声吗?”

  “我是走过,随便听听的,其实也没听见什么。”

  “睡觉去,”她又给我一个毛栗子,然后自言自语似地说,“没人陪也好,正好有时间去剪头发。”

  第二天早上起床,二姐已经去赶飞机了,桌上留着张条子叫我别忘记给阳台上的丝瓜浇水,我在厨房的垃圾袋里发现了昨天的性感睡衣。我猜想她带在箱子里的是那件领口起毛的旧T恤,胸口有一个已经退色一半的卫生棉品牌 --二姐独立管理的第一个品牌,那款子弹型卫生棉奠定了她在公司里的地位,她一直引以为荣,半年内在超市看见那个牌子眼睛就放光。除去亲眼所见,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外表能做小资领袖的女人天天晚上脱下Wacoal内衣就套上一件邋里邋塌的T恤钻进被窝;除去亲眼所见,也很难想像这个连丢了钱包都毫不惊慌的女人会拿阳台上一棵歪歪扭扭的丝瓜藤当宝贝。这也许就是天蝎座那让人找不着北的神秘。

  “子夜漂流瓶” 星期天暂停,到了星期一晚上,我打开收音机,却已经没有再打电话的愿望 --那天是一种莫名的冲动,现在已时过境迁。

  星期二,星期三,听岳洋的节目变成我每天生活的一部分。星期四晚上九点钟,电话铃响起,我以为那是二姐来查勤的电话,拿起来,懒洋洋地回答“你的丝瓜我已经浇过啦”,传来的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请问高小姐在吗?”

  “她出差去了,请问您是哪位?”我边看电视边往嘴里塞爆米花。

  “我姓岳。”

  我停住嘴,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通电话可能是找我的。

  “你… 真的叫岳洋?”对方报上名字后,我慌里慌张地喝了一大口水,咽下嘴里的爆米花,“我还以为那是为了做节目才起的。”

  我告诉他我的名字,“高临安,事到临头的临,随遇而安的安。” 然后我问他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码。

  “我听上周六节目录音的时候,听见你打电话来,确切地说,是一个声音很像你的人。”

  “可我没打通。”

  “我习惯让导播把每一个进线电话都录下来,第二天再重听一遍。”

  “为什么?”

  “为了了解我的听众。”

  “了解你的听众?” 我有些诧异。

  “对。”

  “可是…你做节目的时候那么随心所欲,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在乎听众怎么想。”

  他轻轻地笑起来,突然转开话题,问,“你那天打电话来想说什么?”

  “我想告诉你我去买了那支唇膏。”

  “就为这个?”

  “嗯。你以为呢?”

  “我以为你碰到了什么感情问题。通常女人在那个时间打电话给我,都是有什么不幸。”

  “幸福的女人呢?”

  “幸福的女人在争分夺秒睡美容觉,十二点到两点是修复皮肤的最佳时间。”

  “我想我就是有感情问题,也不至于去问一个陌生人。”我忍不住回嘴。

  我们居然聊起天来。

  他问我在干什么,我说在看电视,“老电影,‘北非谍影’。”

  “看到哪儿了?”

  “刚开始一会儿,英格丽. 褒曼马上就要出场了,你等一下 ---”我看完英格丽. 褒曼那个光彩照人的亮相,“她在这部电影里最漂亮了。”

  “我一直以为只有内心不安定的中年阿姨才喜欢‘北非谍影’。”他的声音里有点戏谑。

  我皱起眉头,看看话筒,“喂,你以为你很了解女人吗?”

  “我想我比一般男人了解得多一些,”他淡淡地说,“因为我工作的一大半就是听女人说话。”

  “然后把她们挖苦一顿。”

  “实话实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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