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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K附中的同学们想明白这一点后纷纷自主学习,政治课全体自习,政治老师最后说了一句:“求你们了,听我上几节课吧。”有时还试图发出威胁,“政治最后要会考的你们知不知道?”学生们脑子清醒,齐声说道:“会的考,不会的不考。”青春、阳光、善良、有才如是的政治老师尚且如此,老迈、自恋、落伍的英语老师更加难逃厄运。英语老师芳龄五十出头,自称韩女士。韩女士口音怪异,鼻音浓重,常常会乱读单词。学生当场纠正,韩女士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就是这么念。”学生说:“有文曲星为证。”“哎呀,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文曲星这东西不好用的,非常不准确的。”“老师,这本字典上也是这么读啊。”“这么小的字典,一点权威性都没有。要用就用牛津字典,我们专业的都用牛津的。”没想到学生人多势众,居然手头真的有牛津字典,连忙翻出来给女士看。韩女士死赖到底说:“字典是错的,我是对的。你们好好听课,不要捣乱。”从此韩女士威信尽失,她也实在不争气。Text book教多之后居然说text message 是课文信息,表示自己只承认short message才是短消息。学生们毛了之后就故意做崇拜加好学状去韩女士那里问SAT的题目。一道答案是A的题目故意问她:“老师,为什么这道题答案是B啊?”如此连问十余道,韩女士一路穿凿附会,答得头头是道。从此英语课上一半人做数学一半人睡觉。

  和纪烟然在一起的日子里崔敬文异常亢奋,因为怕睡觉把头发压乱,每天早上起来才洗头,刷牙要用五分钟,然后对着镜子笑半天,选好一个微笑的力度才有自信出门。走进教室后叫声“美女早”。上课的时候精神集中得几乎要变成质点,唯一的小动作就是确认一下自己戴帽衫的帽子有没有歪掉。回家后精研偏题怪题,巴不得纪烟然有什么不会做的来问自己。如此两个月下来崔敬文进步神速,他在陆父家里的预言也完全正确,一模考了文科15名,纪烟然则更为生猛一点,文科第10,却还是咫尺之差没拿到K大学的直推名额。不过上一届的K附中文科有38人进了K大,按他们的成绩来说则是稳稳当当。另外由于年级前15几乎没有几个男的了(历史班男生稀少,且有一半混日子,还有两三个优秀的下嫁去了北大、K大的小语种),崔敬文觉得自己在一群配不上纪烟然的男生中算是比较优秀的一个,天天心情倍棒。果蝇的学习也很认真,尤其是学习起来的表情和眼神简直就是目无人性、六亲不认的那种。但他的成绩一直一般,常常位于年级后百分之五十和后百分之二十五之间,大概只能进一个中下层的一本院校。不过他和韩女士一样有一套渐进式的责任体系,第一句是:“我们学校把我们管太松了,这样肯定不能跟其他学校竞争的。”第二句是:“我们班的老师太差了,我觉得他根本都不会教。”第三句是:“我觉得这个阅卷老师问题很大的,我们这次的年级第一吧,我就觉得阅卷老师每次都很照顾她的。要是她把我的答案抄上去,那至少也是年级前20。”第四句是:“我的这个2B铅笔好像一直不好用的感觉,机器肯定漏算了我好多分。”事实上崔敬文用2H的铅笔涂卡都能考得很好。

  为了庆祝一模胜利结束,崔敬文约上韦俨去打桌球。

  “你怎么突然要打桌球啊?”

  “这个,我总是要学个有气质的运动是吧。以后……”

  “以后你好泡妞对不对?我帮你说出来算了。”

  “哎,你讲话稍微抒情一点好不好。”

  “呵呵,以后你好寻找共同语言对不对。”

  “就……就算你说对了,你去不去。”

  “去呀,老二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知道你后面坐的是纪烟然啊。咳哼……”

  “咳你个大头鬼啊,你前面的那个。咳哼,额头长得像寿星一样。你的大王花运很盛嘛。”

  两个人说笑着打完桌球已经是下午4点,韦俨直接骑着女式车回家,崔敬文则准备去篮球馆再投会篮。篮球馆和学校琴房在一个楼,崔敬文路过时听见一段《即兴幻想曲》的旋律从一间琴房中悠悠传来,宛如细雨之后一番湿润的宁静。凑到琴房门窗上看了一眼,弹琴的竟然是纪烟然。崔敬文想进又不敢进,在门边晃荡了好几步,骂了自己几句窝囊,又在脑海里默念了几句卢谭的话“你挂上去聊不就熟了?”才鼓起勇气推门进去。

  “哇,你弹得好好听啊。”

  “呓,是你呀。”纪烟然显得有些惊讶,有些紧张,却也还有些笑意。崔敬文觉得自己十分紧张。

  “本来准备来打球的,听到有人弹得很好听,过来一看发现是你。所以就进来了。你在等什么人吗?”崔敬文生怕纪烟然约了什么人,那样自己的处境就相当尴尬了。

  “没有的,没有的。你要是想听的话就听好了。我都好久没摸过钢琴了,这钢琴又不好。琴键又重又松,手感一点都不好。”崔敬文后来才发现很多人弹琴前都会先说一些诸如我很紧张,太久没摸琴之类的话好为之后的演奏作铺垫或找借口。

  “没办法嘛,这琴每天要接这么多客人。”

  “噗。”纪烟然转过头来,脸上开始荡漾着清澈的涟漪,崔敬文想:世上未必真的有一笑倾国,但一定有这样一笑倾心。一个自然的微笑就可以捕获人的一切。“你想听我弹什么?”

  “那《四季》吧。”崔敬文本来想说《卡农》、《梦中的婚礼》啥的,又怕纪烟然觉得自己太过俗套,于是挑了《四季?六月》。

  “《六月船歌》对吧?”

  “嗯,不是维瓦尔第的《四季》。”崔敬文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有点造作,暗暗检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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