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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由于假装上厕所是学生接头作弊或者看书的传统作案手法,所以学校当日对学生上厕所进行严格监控。崔敬文早上喝了稀饭,所以数学考到一半时,觉得自然的召唤来了,连忙指了指厕所,没想到老师觉得崔敬文一脸贼相,于是摆摆手意思说不行。崔敬文看了差点晕厥,只好一边发布洪水警告,一边加强防洪措施。在憋屎方面崔敬文因为小时候怕鬼不敢上厕所,练成了半个高手,但无论如何,一方面要控制水不能喷出来,一方面又要让数学灵感喷出来,处境相当艰难。

  高三

  行将高三,什么事情办起来都马不停蹄的。期末考试的成绩还没出来,学生们就开始了两个星期所谓的高三补课,让大家提前适应一下高三的节奏。

  那一天,班主任在教室里面读着每个人的名字和他们要去的班级。崔敬文被分在高三(十)班,里面他几乎只认识自己一个人。崔敬文觉得有点孤独,寂静地坐在一个靠墙的位子上与周围一切的陌生都扯不上关系。思念悄悄涌上他的双眼,思念本该来历史班的江晨,思念他在有些夜晚一身的酒气和烟味,思念他有个夜晚在中国愤懑的呼啸和离去时模糊的背影。

  江晨的确是走了,他去了加州大学一个不太知名的分校,他说是美国排名第九十九的。临走时江晨带着两个旅行箱和一个女朋友。他女朋友是一个欧归,性格和薛琦琳截然相反,博客的名字取得崔敬文都不敢去看。签证的时候签证官问江晨:“你和前面那个女生是一个学校的,你们有什么关系啊?”江晨说:“她是我女朋友。”签证官笑了笑,让两个人都轻轻松松过了。

  他走的前一天,崔敬文和爸妈带着点小礼物去看他,算是送别。崔敬文很羡慕江晨就这样逃过了辛苦的高三,但江晨却没有显出特别高兴的样子。眼睛里面满是云雾一样漂泊的忧伤。他的成绩在K附中只能算垫底,靠着市钢琴竞赛一等奖、街舞第二名和一首卖给唱片公司的曲子才拿到了部分奖学金,家里大概要为他花不少钱吧。

  崔敬文一直在想,江晨留在国内进一个一般性大学还是可以的,为什么一定要漂洋过海,离开这么多爱他和他爱的人去那样一片遥远的国土呢?假如一个人在国外读的不是哈佛、耶鲁、杜克、朴茨茅斯,回国之后,别人还以为你是花钱出国混日子,或者躲避高考出国避难的呢。

  不过江晨或许真的是在逃避,虽然他始终一脸坚强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但他偶尔还会承认:他最喜欢的还是薛琦琳。或许他的离开是为了舒展他被学习和爱情压迫着蹙起的眉峰吧。离开或许更好,离开这个对他来说有点沉重的环境,离开那个他曾经给予莫大信任和感情,最后却使他几乎一无所有的人。

  那个晚上,他坐在钢琴边弹了一首崔敬文最喜欢听的《卡农》,琴声像流水一样流淌在房间里,每个音符都震颤着渐渐消失。崔敬文觉得江晨也像一道清澈的流水,无可奈何地从高山上流下,最后汇入黑色的大海。汇入了大海的溪流不会再有原来的那份清澈,只有无边的黑暗和深沉。江晨也不再会是那个崔敬文身边的江晨了,他在白云和海浪的另一边,看不到崔敬文独自留下的忧伤。

  他登机的那天崔敬文没有去送他,但江晨一定是拖着两个巨大的旅行箱,背着一个大包。包里有他妈妈帮他整理好的许多东西,还有生活留给他的无边的沉重。

  江晨走后,崔敬文还是一如既往地学习生活。有一次在走廊上,他看见薛琦琳和李东云神色亲密地走在一起,崔敬文想:这个生活真是一个绝大的讽刺。他神色有点凄厉地看了薛琦琳一眼,薛琦琳看他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羞涩。崔敬文不知道她是天生这样还是故意这样,也不知道江晨要是看到这幅景象心里会怎样,或者他早就看到过了,才躲到远方去喜欢另一个女孩。或许他不想也不敢看,看他浇灌的花朵在开放时依偎在别人的情怀。关于薛琦琳,崔敬文一直想问她:“江晨大声地说他爱你,为什么你从不敢大声回答他?”

  可是,崔敬文敢大声地对纪烟然说“我喜欢你”吗?

  崔敬文还不敢,那么多张恋爱着却依然满是落寞的脸千钧般地压在他的心头,压碎了少年许许多多的梦想。爱情对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或许还是太沉重了。所以,爱情,应该再等等吧。

  可是崔敬文真的不忍,不忍心看到这么好的女孩子再过一年就可能要从他的生命里几乎永远地错过。最后,每个人都老了。到老了,还不曾相识。很多东西都会老,即便是上面漂浮着无数年轻或苍老生命的岁月,自己也如同落日一样会日渐昏黄。他不再像过去那样掀起接天的巨浪,记性也差了很多。常常把一些人遗忘在岁月的冰点上,闭上眼睛,回味那些心跳和寂寞。

  爱情的沉重只是一个借口,崔敬文自身还不具备一种素质。卢谭曾经让崔敬文搜罗一下自己的优点,包括成绩、相貌、兴趣爱好,陆父总结说你条件不错啊。事实上很多没有这些优点的人也成功了,崔敬文缺少的是勇气。他想起一张写给自己的同学录上说:你很特别,和其他那些大大咧咧的男生不一样哦。觉得你人很nice。去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要在乎别人的目光。

  她说得很对,崔敬文开始觉得自己的确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属于这个喧嚣的时代,不属于这个年龄,这座城市。他缺少一种让人热血沸腾的气质。他友好地去对待每一个人,但彼此间荡漾的微笑中却只是一种空空荡荡的情绪。就像清晨那些暖湿的雾霭,没有栖身的花瓣,就只能消失在阳光中。羞涩不会因为出现在一段躁动的时代就显得清新,羞涩或许根本就不该属于男性。然而这种反省的跨度实在太大,崔敬文依然沉默在那里,眼睛不时打量着每个进来的同学,胖的瘦的,美的丑的。接着这一切的图像都凝固起来,崔敬文几乎忍不住要拍着桌子大叫一声“天仙啊”,纪烟然拉着一个美女的手走进了十班的教室,环顾一番后,坐在了崔敬文的身后。

  几乎是立刻,崔敬文周围的座位就被一抢而空,坐在他身边的男生的头上宽下窄,呈倒梯形,加上四肢骨感,所以崔敬文一直在暗地里叫他“果蝇”。和果蝇在一起的生活很无趣,崔敬文讲了几个笑话他连皮都没动一下,满脸只是深峻的神色。听完后熟练地掏出几粒药片和水吞下。崔敬文笑着问:“你磕药啊?”

  “胃不好。”果蝇轻轻地回答。

  “我爸胃也不好,你是什么。”

  “肠胃炎。”声音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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