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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有了亲密甚至暧昧的举动,甚至可以赌上一把谁会朝前走出关键的一步。但对于宁遥来说,这是一个既不可以也不可能的事实。

  他的个性面向四面八方,自己只是其中一个,早前也认定了,他待人好,只是本性所致。在他身上投入期待,铁定值不会票价,而彼此只需停留在此就是最合适的了。

  既有锁期待,又不做期待的心情。

  或许可以一直这样维持着它平稳的刻度。让敏锐的少女心能得到适时的安慰。

  宁遥自问对他谈不上喜欢,只是被他的各种举动呼应出些微波动的心绪,以至于不由自主。即便是这样,每个女生对于自己身边的人,总还是抱以希望对方可以永远停留的幻想。

  这样不切实际的念头却能在嘈杂的空气里安静无限的膨胀。丝毫不会受到风速限制的航程。

  这样的男生。不安静。不平和。几乎难有十分钟不说话的时候的样子。不隐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连长相也和干净清瘦截然不同的,有着刀刻般鲜明的痕迹。常常笑。长长地笑。

  这样的男生,在朝自己走近的时候,也可能不是走向自己。

  只是自己也在他必经的路上,就会产生错觉。

  原本演奏至此,应当出现的和声,却这样突然的消失了。只有自己的笛音继续在空气中。

  ——他为什么总爱笑。

  ——他在想什么。

  ——他是不是和王子杨其实很熟。

  ——为什么自己会一点也不知道。

  ——他们也会有过很多交谈吗?

  ——他们之间很熟悉了?

  ——他请她吃过饭?两人聊过天?

  很多无聊又庸俗的念头,怎么也无法压制。宁遥对着墙壁不知道该写些什么。空气里只有远处工地打桩的声音。一声一声的,想无限缓慢的心跳。

  那些忙碌在工地上的人,那些随后将住进大楼的人,他们与自己都没有关系。只是会在这个时间因为联想而牵扯到一起。

  那么同样的,在彼此遇见时的两个人,当他们离开后,谁可以全部掌握对方的行动和想法。我们都是照着彼此想象不了的路走去。

  “那。”“就。”“是。”“请。”“你。”“以。”“后。”

  手里粉笔停了停。

  “不。”“要。”

  不要。

  不要再。

  不要再说“是我写的”。不要跳下自行车叫我的名字。不要偶尔露出严肃的眼神。不要再对我笑。不要告诉我哪家的面馆好吃。不要去寻找修车摊再来知会我。

  不要把含混的距离不断的裁短。

  我能够装作毫不在意的地方,在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2

  等宁遥回到教室时,一眼看见一群女生正围着王子杨面目兴奋,其中虽然也夹杂有冷冷的嘲讽,可她依然是话题中心。

  “你也太夸张了吧!还脚踩两条船!”

  “萧逸祺是三班的那个?”

  “对啊对啊!就是那个超高的,很灵的那个。哎呀,就是上次,上次好像给王子杨还写过情书的。”

  “……王子杨!你说说清楚啊!”

  “不说我们就告诉陈谧去!”

  “我也不知道嘛,我就是刚才听说的。”王子杨很委屈的样子。

  “少来!”

  “哎呀!我想起来了,萧逸祺,就是上次一班那个女生在广播里每天点一首歌给他的那个吧?啊啊,很帅的啊!”刚刚说完这话的人又被旁边取笑道:“你搞什么家伙啊,才反应出来。”终于按捺不住的人群一起冲向王子杨:“到底怎么搞的啊。”

  宁遥在远处看着王子杨兴奋紧张的脸,和很久以前那次女生们取笑她和陈谧暧昧时的脸异常近似。

  这一刻的比较,一下子在宁遥心中产生了不可截止的风暴,让原先朝北指的标志折断在泥里,没有了方向的存在,紧张而至的气愤和嫉妒,写着强大厌恶的雨点,一路落下来。

  讨厌她。

  还是讨厌她。

  像以前那样讨厌她。

  从来都讨厌她。

  居然并没有改变。不会改变了。

  宁遥觉得满身芒刺,燥热难耐,从脊椎一直爬到头皮的痛恨感,让她在坐下的时候一下子把椅子踢倒到地上。

  人群有一小会儿的停顿,朝她看过来,宁遥在他人的视线里铁着一张涨红的脸,坐下翻开书本。

  是因为之前的内疚,以及原本根深蒂固的官司,所以才逐渐填平了各种排斥的心情,让塔门在土壤和植物的根茎下逐渐被分解么。

  可当类似的事情在发生,能够承受的桥梁断裂倒塌后,还是会暴露出下面盘踞不变的厌恶啊。

  自己对王子杨,即便已经走到可以并排的时候,再次掉下来看着上方她的鞋边,她一小部分下颌,她的手指尖时,还是会产生强烈的痛恨感。

  它们没有消失过,只是暂时被淹藏了。

  而一旦雨水和光线从另一面扣醒它们,谁也不能阻止那些墨绿色的本质飞快拔节。

  宁遥在头脑中回忆着王子杨每一件令自己讨厌的事。她为了展示最好的一面做的各种伪装,她在公车上转头看着一边窗户照镜子打理刘海,她对男生开的玩笑,她在过节送老师的礼物,似乎还请老师吃过好几顿饭,她粉红色的漂亮自行车,她不断的向自己索取这个索取那个,她在自己像一个人时敲门,她在那么多的几年,六年,七年里,每一处让她忍了又忍的地方。

  什么都能容忍的话,总有一天有什么不能容忍的。宁遥可以在一边淡淡的想象有人拉住王子杨的手说“要不要试试在一起”,那时她用全身的精力去堵塞住可能因为主菊花而坍塌的裂缝,所以到了这一次,已经没有太多力量了。

  眼看着裂缝扩大,整个海水倒灌进来。

  花那么多时间去维修的堤岸,一个句子就能把它破坏完。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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