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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等到了暑假的时候,我们就要高三了啊!”

  “高三。怎么?”

  “……你却根筋啊,高三啊!”

  “高三啊。怎么?”

  宁遥翻着眼睛,自己真是对牛弹琴。

  “呵呵。我知道你指什么啦。”

  “……哦!”

  “高考又能怎么样呢。”

  “……你是天才,你跟我们不一样,谢谢天才今天的款待。”

  或许是到了时间,两边的路灯柱子在“嗡嗡”的跳了两下后,跳亮了,整条路立刻显出绵长的昏黄色,宁遥跳着格子步,从这个路灯一直到那一个。萧逸祺不出声的跟在后面,抬头看着天色,头顶是灰蓝,向边缘而去后,就加深成了暗蓝。

  走到哪里,哪里就从深蓝变成灰蓝色。

  有时候会让人错觉成世界中心是以自己为标准而改变的。

  错觉而已。

  在两个路灯之间,影子像快速移动的指针一样从身前跑到身后,到了下一个路灯,又从身后跑到身前,循环不断。

  萧逸祺看着宁遥和自己的影子在路灯间一点点缩短消失,随后又飞快的跑到了他们的前面,女生踩住自己的影子。好像在哪个故事中看见的,踩住影子能让对方跟着做自己的动作,似乎是忍术的一种吧。

  而没过多久,影子又向后倒回来,自己踩住女生的影子。

  脑袋的部分,头发的部分。

  暗黄色的半透明的影子。

  好像是粘稠的糖液。带上无名的香气,蒸发在周围的空气中一般,这样流向自己。

  男生停了下来。

  “我说……”

  “啊?”宁遥没有回头,还在跳着计算步伐。

  “你没事了吧?”

  “什么事?”

  “你还在喜欢那个人吗?”

  差点踉跄一步,宁遥列克转身回看过去。站在路灯下的人影,因为光阴的氤氲而显得异常模糊,背光的缘故,脸部只看得出线条的大约轮廓,又因为突兀的氛围,而显得异常遥远。

  像某个从古老时间而来的故人,不知道该用熟悉还是陌生去考量。

  “……你在说什么啊萧逸祺。”

  “问你还在喜欢那个人吗?”

  “……关你屁事啊。”

  对面是静默,过一会儿:

  “我是想说——”

  “——你再说一句话我就把鞋子提到你脸上,要不要试试看。”

  男生肩膀的线条好像硬了起来,几秒后,突然松开,萧逸祺笑着走向宁遥:

  “怎么,八卦一下也不行啊?”

  “……你是男生好吧?!”

  “行行行。”

  4

  被妈妈一路追问着说“你有没有穿棉毛裤”的宁遥,等到离家之前才及不耐烦的向她抬起小腿,翻过长裤的裤脚,露出里面一截白色的棉布,妈妈这才放心,说今天报道时要交的钱都看看好,别弄丢了啊。

  知道了知道了。

  下了楼底,宁遥这才蹲下身,把塞在袜子上,包住脚腕的“棉毛裤局部”取下来。

  只是一块手帕伪装的。不过还是把妈妈骗过去了。

  都已经春天了。怎么能穿棉毛裤这种听起来就了无生趣的东西呢。

  做女生就要时刻以纤弱的身体与天气作抗争,决不能轻易借助诸如棉毛裤之类的外在的物品。宁遥想起她以前和王子杨经常一起变着法儿的瞒着父母,好比妈妈很讨厌她买零食,每次宁遥提着薯片什么进家门,都会被妈妈一顿训。

  三番两次的,也就不敢了。可还是馋啊,怎么办呢,宁遥就每次穿着睡衣睡裤说:“我出去逛一圈。”然后买完零食,把它们塞进裤子里,而睡衣宽大,所以只要进门的时候弯一点腰,看起来就毫无问题。

  把这个方式传递给王子杨的时候,她很是取笑着宁遥:“你的裤子就是机器猫那兜。”又颇炫耀的说:“我妈妈就不会管我这个。”宁遥就恶心了一回。

  不过她们都从各种粗糙而成功的小技巧里,练就自己现在的样子。宁遥发现好像自己一直一来就特别擅长伪装。装作穿着棉毛裤,其实只是贴了快手帕在袜子上,装着没买零食,其实是塞在裤子的橡皮筋里。又或者可以安安静静做王子杨的好朋友。

  好像有几个礼拜没有见王子杨了。

  这么男的。不仅因为寒假,还因为宁遥跟着父母去了外省的奶奶加过新年,留在加的日子没有几天。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好比宁遥不知道改怎么安排接下来和王子杨的相处,所以有些可以的回避了。

  毕竟自己很难像以前一样听她讲述各种话题了吧——话题里怎么可能不包括陈谧的部分呢。

  除夕的夜里,宁遥在奶奶加的院子里和人一起放鞭炮,声音四下爆发,响的吓人一跳。宁遥一直捂着耳朵一惊一乍的缩在一边,等到鞭炮都点完了,爸爸在一边说:“哎呀,都过了十二点了!”宁遥这才跳起来:“真的假的啊?!”

  过了许愿的时间了。

  无论哪一年,自己都是个需要被祝福的较色。初二时候许的是进重点高中,不再发豆豆和爸爸妈妈长命百岁。初三时也挺接近,只是吧不再发豆豆换成了不再经痛。每年续的这些心愿里,有实现的,也有没实现的。

  看人好像总还要拜托给神仙一般。拜托完,那自己的事也完了,至于神仙答应不答应,就不是自己锁能控制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宁遥从来没有一次是提到“希望和王子杨分开。”又或许在她的心里,许愿这种事,总带点圣洁的质感。怨毒的念头,自己说给自己听就好了,不用去讲给哪路神仙。

  宁遥站在充满了新年气愤的硫磺味中,想到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是在奶奶加,随着零点接近,非常亢奋,对接下来的一年,非常亢奋的期待着,虽然一无所知,却还是按捺不住要向往,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变成什么样的人,有没有更出色,是不是进步了,大的变动,小的变动,怎样的变动。

  可整个过去的一年,眼下会议起来的时候全是无数雷同的日子重叠在一起,没有意义的一幕幕存在大脑皮层的最浅处。

  骑自行车的颠簸,读书开的灯,夏天游泳,露天游泳池里有一直绿色的美丽的昆虫。而真正度过的每一天,全都烧融在一起,在时间的底座上极缓极慢的缓慢的流动着,无法分辨。也许仔细想象,能够慢慢的会议起一些大事小事。

  可终究它们还是在记忆里被麽走了所有的棱角,成了平淡的一个过往,踏上去已经体会不到当时的那种心情。甚至连那次悲伤的失恋,也变成了拥,变成了温热但是粗糙的部分。

  自己在去年的零点许下的心愿,有没有实现呢。可惜现在连那一刻许的什么心愿也都不记得了。是变成好看的独立的人,还是遇见帅哥谈恋爱?

  有没有实现?

  变成怎么样的。有没有恋爱。

  好像人人都喜欢以时间为限期盼或要求自己能够有如何的发展,元旦也好,春节也好,小孩子第一天开学也好,过生日又长大了一岁也好,住进新家也好,从这一天,这一刻开始,自己已经是不同的人了,一定能变得更强大吧,一定能做到更好。

  今年这个时候已经仓促的过去了。就这么过去了,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变成新的一年。

  时间就是这样模糊而沉重的概念,可以将大部分事物一刀斩绝,却并不阻止事物本身的持续改变。

  去年12月31日十一点五十九分的她,和今年1月1日零点零以分的她,遗憾的是,并没有任何差别,那些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太过盛大的美好的东西,不会因为时刻的改变而变成自己的所属物,它们依然在别人的电视上尽情演出,自己是屏幕外的无关人员。

  但是,但是人人都在说,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一定快快乐乐。

  也许是因为错过了零点的缘故。宁遥对接下来的一年总有些不自信,等到她回来后一直没有接到王子杨的电话,把着归结为“那丫头一定忙着谈恋爱”时,才进一步确定了这种不自信。

  忙着谈恋爱。

  也许王子杨在去年许下的心愿里,多半都实现了吧。

  她那么的幸运。

  隔了三个礼拜的缘故,又见到女伴在楼下等自己时,宁遥不由得一愣,听见王子杨亮着嗓子冲她喊:“你来啦!!”才赶紧跑过去。

  “死人!吓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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