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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我们连忙手牵手地跑了过去。准备就绪后，导演举着喇叭响亮地喊：“One，Two，Three，Action——”

　　纱裙飘飘的我站在海滩的东边，小浪轻轻漫过来打湿了我的裙角；一身白衣的温良玉树临风地站在远方，英挺修长的背脊正对着我的视线。我深情无限地看着他，将双手做成喇叭状冲他用尽全力地大喊：“温良，我爱你——”

　　话语出口之际，眼泪泛滥成河，一直深埋在心底的话，终于借由MV的演戏台词说了出来。是不是我对他的爱，就只能通过这种形式才有勇气表明？我来是如此胆小脆弱的一个女生，我那么怕那么怕我的爱得不到回应，我那么怕那么怕受伤后破碎得永远无法再活过来，所以宁愿一直选择沉默和执拗地不承认来保持心底最后的自尊！

　　在MV里，我就不用害怕温良不会回应我。你看，他清晰深刻地听到了我的声音。他已幸福地颤栗着转过了身，同样将双手做成喇叭状冲我用尽全力地大喊：“清泉，我也爱你——”

　　我的眼泪如爆竹般释放得热烈而蓬勃，前所未有的热烈而蓬勃，幸福像耳边歌唱着的海风一样紧紧拥抱着我，亲吻着我。我突然觉得我活得如此奢侈而华丽！够了，这样就够了，尽管只是MV里的一句台词，尽管在所有人眼里这都是虚假的演戏，尽管这句话是温良在真实生活里永远都不可能对我讲出来的，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他，谢谢他给了我这样一个最美丽最温暖的梦境！在这场梦境里，我可以我自己，让我自己相信温良所说的是真的，起码在说台词的这一秒他是爱我的！

　　我快乐地哭泣着，伸开双臂冲着温良奋力地跑了过去，温良也伸开双臂冲着我奋力地跑了过来。我觉得我成了一个天使，在扇动翅膀飞向我渴慕以久的那个高高彼岸。我努力了那么久，我跋涉了这么远，我流了如此之多的眼泪和汗水，甚至鲜血，我终于功德圆满了，我就要苦尽甘来。可是，为什么我的脚步会越来越沉重？为什么我的身体会虚离得好像已不是我自己的了？为什么我的胃部像被放在千万台机器里绞一般疼痛难忍？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是向着温良跑去的，他在我眼里却开始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

　　尽管是这样，我还是强迫自己坚持跑到了他身边，温良一把抱住了我。他抱我抱得好紧，好紧，紧得仿佛要把我嵌进他的生命里。我在这样幸福的晕眩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温良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至极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而又坚定不移地说道：“清泉，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嗯，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我艰难孱弱地说完这最后一句台词，便沉入了没有光线的黑暗深海里

　　我还能隐隐地听到温良悲痛欲绝的声音：“清泉，清泉，你醒醒！清泉，你不能死！清泉，你答应过我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最后，最后是温良轻轻拍我脸的温柔声：“呵呵，小丫头，已演完了，快点起来，不要再装了”

　　“清泉，清泉？清泉！清泉，你怎么啦？清泉，你醒醒！清泉——”

　　医院。

　　墙壁是白的，床单是白的，窗帘是白的，开在阳台上的花也是白的，到处都是白色，就连靠在我病床边沿睡着的温良也是白色的，他还是穿着拍MV时的那套衣服。

　　我忍不住伸出我苍白瘦弱的手去轻抚他的柔发。他漂亮的脑袋满足地小动了一下，然后他醒了，立即惊喜无比地睁大眼睛站了起来：“清泉，你终于醒了？”

　　我冲他灿烂明媚地笑：“你在使劲召唤我啊，我怎么能不醒呢？一想着你，我就舍不得睡很久的，我很想早点看到你！”

　　温良怔怔地看着我，目光逐渐变得忧伤疼痛。他抓紧我的手，重新坐下来，沉声道：“清泉，你知道吗？你得了胃病，医生说幸好发现得早，还不严重，可以及早治愈。如果晚了的话就会变得很严重的，会很难治好的！这都是你节食过度造成的！你为了变漂亮所做的那些努力明优也都跟我说了！你干吗要这么辛苦？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我都说了我绝对不会以貌取人的！”

　　我的眼泪疯狂地滚落了出来，它们像暴风骤雨一样摧毁了我所有的神。我忍不住情绪失控地大叫：“你不知道吗？你一直都不知道吗？我让自己这么辛苦，都是因为我爱你！因为我不想再丢你的脸！因为我想要变得足以与你匹配！因为因为我想你有一天也能够爱上我！我不想再做你有名无实的女朋友，我不想你仅仅是因为负责而选择跟我在一起。我不想你在抱着我的时候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个女人，以前我以为我只要可以在背后默默地看着你、默默地爱着你就足够了，后来你提出要跟我交往我就觉得已是天赐的礼物，莫大的惊喜。我以为那样的我就已很幸福很满足了，可是、可是我却越来越痛苦。来爱一个人是这么自私的事情，自私得不仅仅想要霸占着他的人，更想要牢牢地霸占住他的心！你对我越好，就让我越来越不满足；你对我越好，就让我越来越想完整地拥有你。我恨我自己的贪婪，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我无法自拔”

　　“清泉”温良定定地看着我，情绪震惊而复杂地看着我，看了好久，好久，嘴唇动了动，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泛滥的感动在他完美的面颊上深深地漫开

　　然后，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台边，看着窗外飘摇的白色花朵，低沉着声音问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我的？”

　　“是一见钟情！”

　　“那么早吗？就跟我对蕾妍的感情一样”温良重重地闭上了眼睛。他在困扰吗？他在愁眉吗？我不要啊，我不想给他造成任何思想上的包袱。于是，我赶紧跟他解释：“对不起，我是一时冲动才会把自己的真实情感说出来的。你不用把它当回事，不用回应我，甚至可以转身就忘掉，我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不可能爱上我的，我知道我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我知道我永远都比不过蕾妍！没关系，没关系，一个人要懂得满足。我会试图说服自己去满足的，我一定可以说服自己的！”

　　“清泉，你不用说服自己去满足！”温良突然从窗台边走回我身边，紧握住我的双肩说，“你可以多一点要求的，你可以多一点欲望，因为，你有这个资格！你为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很感动，我真的好感动！清泉，你相不相信，感动可以变成爱？”

　　我怔住了，睁大眼睛看着他，整个人变得有点迷茫而不知所措：“温温良，你想说什么？”

　　温良深深地看着我，然后突然一把紧紧地抱住我，哽咽着大声说：“我想说，我也爱你！清泉，我也爱你！你对我的好彻底融化了我，我无力招架了，你带给我的感动在我心里长成了爱的参天大树！”

　　我在他怀里泣不成声，颤抖发问：“温良，你说的是真的吗？”

　　可是还未等他回答，我又赶忙急切而紧张地驳倒了自己的问句：“你说的是真的！你说的一定是真的！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就算你说的不是真的，我也相信你！这一辈子，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了！我永远相信你！”

　　温良不再说话，他开始吻我。这一次，我没有再拒绝，我只希望，这个吻可以延续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连星星也为我们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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