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7)_鲁念安_应天故事汇

七

　　"没什么，反正我也闲着没事儿，就当陪你了。"赫林仍是憨厚的笑。

　　"以前你母亲每年都会来吗？"赫林环顾四周，太阳仿佛碎裂成无数的火焰，掉落在大地上，视线都被烧得恍惚。

　　"恩。每年都会，像是一个仪式。"夏延看着赫林，"打我记事起，她每年都会带着我，来到这边的寺院，念上半天的经，求一注签。她过世以后，我就代替她。"

　　"你可以不用来的。"赫林自是不信这些，对于一个尚未通晓世事的少年而言，宗教信仰对他们而言太过遥远和模糊。

　　"你信这些？"

　　夏延笑笑，"只是这样子的话，就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过。"

　　"你母亲以前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赫林自知失言，忙转移话题。

　　"她很温柔贤淑，我们的生活不算宽裕，可她从未让我吃过什么苦头。她也很美，只可惜，这些都没被我遗传到。"夏延半分玩笑。

　　赫林看着夏延，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早已开始悉心打扮，拿腔捏调，把生活过的像戏剧一般。她却仍是一如既往，冷暖自知，从不会为了谁去谄媚讨好。

　　赫林只是希望她一直这样子。

　　"那你的童年，起码还是快乐的。"

　　"快乐对孩童来说，并不是难事。一颗糖果，一个怀抱都会让我快乐上半天。"

　　"呵，你现在不也是这样子吗？"赫林笑她。

　　夏延轻拍他的背，"只是，母亲好像一直都不是很快乐。有时候会一直看着我，然后就莫名的哭起来。"

　　"你没有问过她为什么？"赫林有些奇怪。山间都是细小的蚊虫，连成一片，在耳边嗡嗡作响。

　　夏延苦笑着摇摇头："她很少会同我跟父亲交流，我长那么大，几乎都没有看过她笑。"

　　不是没有愉悦的时光，夏延记得，年幼时，母亲时常抱起自己，到处走动。母亲给她唱一些小调，她只觉好听，便咯咯的笑出声来。母亲就那么一直抱几个小时，竟不觉累。

　　即便是在她得病以后，神智不清。所有的人她都不认得，也依旧能清楚的叫出夏延的名字。

　　那个时侯，夏延每天都会去那间屋子里给她擦拭身体。她那时已经失禁，什么事都做不了，除了大喊大叫便是整日的躺着。

　　夏延端来一盆水，把热毛巾泡在里面，拧干，从脖颈开始轻轻的擦。

　　母亲侧着身子躺着，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般。夏延把她的手放到胸前，却突然被她一把抓住，把年幼的夏延吓了一跳。

　　她的眼睛仍闭着，但似乎在念着什么，梦呓一般。

　　自她发病以来，夏延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温柔的表情。好像是年幼的时候，她抱着她时，脸上的表情。

　　她听到她叫："妍妍，妍妍。"就这么一直重复着，一直到她离开都没有停下来。

　　那是夏延的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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