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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我要敢这么说我就是副校长了。”

  “嘿嘿。”

  周浅易用袖子胡乱擦着脸上的汗,随手脱下上衣扔在篮球场白线外的水泥地上,又抓过篮球架上的NBA背心套上。

  “他其实挺开朗的,每次班级大扫除他都主动帮忙擦灯管。可是他逃课,班主任总是骂我,说我管得不严。”

  周浅易做了一个假动作,晃过对手,在被晚霞染红的篮球场上,眯起眼睛,上臂与前臂呈90度,手掌向前推出,三分球应声入网。

  “现在他的成绩,一落千丈,没有一门在50分以上。哎,人家都说男生到了高中就知道努力了,为什么偏偏他是反着来呢,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啊。”

  “白木珊,你有在听吗?”

  “有啊。”

  吴棋敲我的头:“又走神了吧。”她从书包里掏出杂志,甩手扔到我的车筐里,愤愤地骑上自行车,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晚上回到家,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周浅易,还有吴棋的话,鬼使神差,从被窝里爬起来,开始给周浅易写信。

  在信里,我署名左左。许是怕周浅易不理我,我欺骗了他,以他的初中同学相称,说听友人讲起高中的他成绩大幅度下滑,感到惋惜,希望早日看到当初的他云云。

  我并没有告诉周浅易我所在的班级,因为学校的收发室是按照班级分发信件,没有注明班级的,就统一放在收发室外面窗台上的木头邮箱里,信的主人可以自由去拿——这样可以防止班主任抽查信件,也将周浅易认出我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收到周浅易的信,是在三天后,信的字数不多,通篇都在猜测我是谁,末了又留下他的邮箱,说这样写信不方便,不如写邮件——这倒正是我所愿,那时我的作文经常在学校得奖,班主任总是得意地把我的文章贴在年纪宣传栏里,我一直担心,万一周浅易不小心看到,猜出我是谁。

  基本上保持在每周两封的频率。第一个月,周浅易一直猜测我是谁,我觉得他有些可笑,因为他的执拗,便回信说,如果他保证不逃课,好好上学,那么,我就答应和他见面。这封信周浅易是在过了一周后才回给我的,他在信中说,因为全校篮球赛的原因,没能及时去网吧,所以写信耽误了,请我原谅。又说,既然我不愿意现在公布身份,他会尊重我的决定。

  就这样频繁地通起信来。

  4.

  我时常想,其实,这终究是和爱情有关的

  我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母亲眼中的乖女儿,在他们眼里,我那么乖巧和文静。

  其实我也愿意,要是一个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该有多好——铺天盖地的测验,各科繁重的作业在书呆子的眼里,应该是种享受吧?

  可是,我偏偏不是。

  如果说开始选择和周浅易通信,是因为冥冥之中总渴望拥有些新奇的,刺激的东西为平淡的生活增添些许期待和乐趣,那么后来不知不觉开始关照他,爱上他,绝对是因为这样一个帅气的对象和双方彼此信中真挚的言语吧,这算得上情感的积累吗?

  我不否认自己喜欢帅哥,如果可以选择,当然谁都会选择帅气些的,为什么不呢?

  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同周浅易聊身边的同学,聊任课老师,聊最近的心情,聊听到的笑话——唯独没有聊到爱情。周浅易的信从原来的一百多字,发展到后来的几页,有次过圣诞节,他和死党出去狂欢,回来居然写了一万多字,欢乐的气氛让我隔着长长的文字也舒心不已。还听说,周浅易似乎变得开朗,很少逃课,不知道真的是我的信起了作用还是临近高考,男孩普遍变得懂事,总之,周浅易为了学习开始拼命了。

  我又何尝不是。

  于是,和周浅易写信,逐渐变成了我紧张学习中的美味大餐,不管他用什么材料,添加什么调料,用什么火候熬煮,因为是他做的,便觉得放到嘴里,个个是美味。

  一直有种敌人在明我在暗的奇怪心理,对周浅易的关注日益萌生。

  上学的路上。

  课间操的人山人海里。

  人头攒动的操场中。

  卖煎饼和各种零食的校园商店里。

  下了晚自习大家纷纷取自行车的车棚里。

  我们隔着一堵墙的距离,他在我的隔壁——这远远的不是距离。我开始以眼睛为圆心,以视线为半径,在我所处的每一个场合里画圆,寻找着周浅易的身影。

  周浅易喜欢在早自习差一分钟打铃前才骑着自行车有条不紊地驶进校园。

  周浅易一、三、五喜欢吃煎饼,二、四要吃汉堡。

  周浅易做操的时候不喜欢跳跃运动,只是象征性地在原地蹦几下。

  周浅易自信的时候打响指,犹豫的时候喜欢咬手指。

  周浅易打篮球的时候不喜欢传球,像个独来独往的将军,喜欢一人拼杀。

  吴棋找我聊天时会不经意地说,哎,好奇怪,最近我们班的周浅易好像开窍了,好久不逃课了呢。

  我便在心里窃窃地笑。

  5.

  记忆中唯一一次和周浅易说话,是我有次在班里办黑板报。那天是周六,和我同组的跑去买汉堡,空荡荡的教室只听到我捏着粉笔写字的声音。

  冷不丁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请问,你们班有彩色粉笔吗?”

  我转过头,脸便迅速红得烧到了脖子根儿,迎过来的正是打着薄薄碎发的周浅易。

  “有的。”仿佛自己一肚子的阴谋诡计被他识破,我慌里慌张

  第44章

  地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有点哆哆嗦嗦地扯过周边的一盒彩色粉笔,“给……给你。”

  周浅易有点怪异地看着我,旋即恢复正常神色,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谢谢哦。”便抓着粉笔盒离开——他一定以为我是个神经病吧?

  只剩下我一个人对着黑板发呆。

  如果,我是说如果。

  我对他说,哦,真巧,你知道吗,我是左左呢。

  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开心?

  抑或者,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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