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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飞飞。”好像有人叫我,我停下来四处张望了一下。

  黄昏的林荫道上,人流熙熙攘攘的,没有人刻意地注视我。

  也许我听错了吧,自从失语后,耳朵的功能就好像变得灵敏了许多,这一次可能是灵敏得过了头,成了幻听。

  继续走。

  “飞飞,林飞飞。”这次是没有错了,真的有人在唤我,声音在我身后。我应声转回身,立刻看到一个高个子的男生正向我走来。

  T恤,牛仔,单肩的背包。一只很有气质的眼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他像个童话中的王子一样微笑着走近我,然后张开了他的双臂,用一种加州阳光般的力量一把把我拥到了他的怀里:“飞飞,我回来了。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我呆呆地立着,头脑一片空白,上午中暑时那种感觉又出现了。老天,为什么会这样,我以为我和他早已像并行的火车,因为被扳开了道岔而擦肩而过。可是为什么他又会突然的出现,诉说着他的列车已驶入了终点站。

  程非凡,他居然回来了。

  413寝内,夜晚依然燥热不已,月,叶和小不点望着并坐在床边上的我们,就像看了台湾八点档电视剧的大团圆结局一样,喜得热泪盈眶。观赏了我们一会儿后,她们又做出了恍然大悟状,以三种不同的理由堂而皇之地退了出去,把空空的寝室留给我们两个。

  总得说点什么,我疲倦而尴尬地想着,于是疲倦而尴尬地开口:“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有打声招呼?”

  “早上的飞机,下午才到的。”他应该是累坏了,她们三个走后,他就一头栽在床铺上,“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呢。没有打招呼是因为我害怕你会骂我,让我死在那里好了,永远不要回来。”

  “呵呵,”我没营养地笑了两声,“怎么说得我好像很恐怖似的。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不走了,不是和你说了吗?”

  “那你的学业?”

  “博士论文已经通过了。飞飞,我对你讲,我在麻省每天只睡两个小时,就是为了能早日学成回来,然后永远都不再离开你。这一年,我很对不起你。以后,永远都不会了。”

  “什么?每天只睡两个小时?”我惊呆了,顷刻间觉得我的心缩成了一团。他是个傻瓜吗?怎么这样。

  扭过着看他,他已沉沉地睡去。望着他的脸,我感到自己的心如同被一层蛛网般的绳索缚住了。

  头痛如裂。现在,我该怎么办啊。

  呆呆地坐了好久,突然发现现在已经很晚了,忙推醒身边那个沉睡的程非凡:“程非凡,这儿是女寝,你不能在这儿睡,先回去好不好。”

  他哦哦连声,晕头晕脑地爬起来,对我说:“我先回去睡觉,明天再来找你。”看着他憔悴的脸,我又是一阵心疼,“我送你回去吧。”

  走在夜的校园里,昏黄的街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按着头,脚步有些踉跄,我只好靠近他,挽着他的手臂,扶着他走。他于是笑了:“感谢上帝,看来你没有十分生气我这一年多都没有你联系。你知道吗?我本来以为我回国后要体验满清十大酷刑呢。”

  我笑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扭头望着我,突然停下了脚步:“你怎么了?”

  “啊?什么怎么了?”

  “你好像变了很多,你以前从来不会让我有机会讲这么多话的。”他按着额头,好像在极力控制着痛苦,可是眼光去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我。

  “你说的,是从前的林飞飞。一年了,人总是会改变的。”

  不知是不是我的话触动了他的神经,他身子微微地震动了一下。不想再把事情搞得混乱,我连忙又说:“你看看,站都要站不住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真想听我骂你,也把时差调过来再说。”

  他听了我的话,终于释然地笑了。

  把程非凡送上公车,叮嘱他好好休息,然后目送公车开走。我立在站点,突然不知何去何从。对于程非凡的突然出现,我一点儿心理准备也没有,现在头痛的程度不会比还没有倒好时差的他要轻。

  坐站台旁的椅子上,我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哭了起来。

  他说他为了回来能和我在一起,每天只睡两个小时。我忽然记起我在他临行前曾说过我要用我的忠诚守候着他的忠诚,现在,他回来了,用每天只睡两个小时捍卫了他的忠诚,可是我,早已投入了另一种欲罢不能的爱恋中。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那一刻,我真希望我会毫无征兆地消失,人间蒸发。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程卓然打来的,他问我在哪里?我这才记起,早上他就对我说过,他租了一间的录音室,准备带我去试音。

  “程卓然,我喉咙痛,今天不想去了。”

  “喉咙不舒服?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用啦。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怎么了,飞飞,你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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