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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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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学生文艺楼时,我被这座外形优美、年代久远的白色建筑打动,有意识地望了几眼。我忽然想起清树说过,中心顶层有三间很大的练舞房。平日有很多女生在练舞,不少男生经常跑去观看。但抬眼望去,顶层窗户没有透出一丝灯光,可见现在无人练舞。走廊外的照明灯到是亮着,光线柔和迷离,带有一种使人接近的神秘力量。 我弄不清什么缘故,也许是那惹人注目的灯光,我鬼使神差般走了上去。 登上顶层,刚踏入走廊,那几盏带有神秘力量的照明灯真实地呈现在眼前。这长长的走廊,只有几盏灯亮着,光线像被夜色吞噬般,往深处渐次消失着。此刻这里是如此寂寞。给人的感觉是所有的门和窗户都紧紧关闭。鞋底与光洁的瓷砖地板摩擦的声响似乎特意被放大。我仿佛进入一个科幻电影中所描绘的世界。 但我听到了换气扇低沉的响声。循着灯光望去,是最后一间舞房的换气扇发出的。我往前走去,第一道门紧锁,第二道门竟是虚掩的,从里向外透出微弱的亮光。光线如此微弱,完全被走廊的光线所覆盖。 我把头探近门缝,一种生机勃勃的声音恍若从密集深处传来。咚!咚!咚!是脚掌击落在木质地板上的声响。时起时落,富有节奏感。伴随着柴可夫斯基的芭蕾舞曲。 我轻轻再推开一点门缝。门仿佛重新开启,白光和音乐倾涌而出。一个女子舞动的倩影如电影镜头般闪现在眼前。 舞房的照明灯只开了中间两盏。光亮流泻而下,圆锥形的光柱仿佛舞台灯光般在地板上扩散出光晕。室内一半明亮一半昏暗。 女子在半明半暗中来回舞动。变幻的舞影把光束切割成凌乱的碎片。光影交替,如梦如幻。好像每个舞姿都吸足了光的能量,具有震憾心灵的力量。 我屏气凝神,全身神经都被她的舞姿牵动起来。我定定眼睛,想看清她的面容。但舞步快速变化,我始终捕捉不到。 片刻之后,女子移步到光束底下,轻轻扬手缓缓转身,作款款细步。我的眼睛仿佛早晨醒来被猛烈阳光撞击。 纪美! 姣好的容颜,嘴唇紧抿。随着故事情节的推进,恰当的时间露出浅浅的笑容。再看女子的眼睛,是清澈的,明亮的湛蓝的。一股温馨朦胧、来自少年时代的记忆重又潜入我的脑中。 纪美!是纪美吗!?一阵巨大的坍塌感和罔失感灌顶而下,重重袭击我的身心。我退至墙角,仰头闭目,内心激烈起伏。 “澄海,澄海。你别不高兴呀。” 六月一个阳光稀薄的午后,稻田上空充满稻秸秆焚烧的烟雾和焦味。干燥皴裂的泥地,一丛一丛整齐有致的稻茬。 我和母亲发生争执,从家里跑了出来。纪美追上我。我坐在田埂上,一声不响。 父亲!父亲!为什么又是父亲。我几乎要流出眼泪来。 纪美陪我坐在田埂上,不时地安慰我。有时她轻轻地叹息一声。声音极轻极轻,几乎听不见。 “澄海。”她忽然站立起来,对我微微一笑,“别不开心啊。我给你跳支舞怎样?” 我记不清她给我跳的是什么舞。甚至是不能将之称为舞蹈的。纪美从来没有学习过舞蹈,她只是临时发挥,靠想象和对曾经看过舞蹈场景的记忆,她就那样动作笨拙地在我面前挥动四肢。轻轻扬手,缓缓转身。却给了我那一年最好的心情。抑或是很多很多年。后来,她被稻茬绊倒,我们哈哈大笑。我几近笑得肚子疼痛。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深感惋惜和遗憾。像纪美这样的女孩应当是要学会一点舞蹈的。有那么几天时间,我几乎日夜思想,如果纪美能跳上一段优雅的独舞,那该有多好。可是不知什么原因,我一直没有将这个想法告诉她,对她说“你应当学一点舞蹈”,一次都没说出口。她死后,这个想法便永远地成为整个少年时代的憾事。 回过神仔细倾听,练舞房内已无声响,柴可夫斯基的音乐亦消失。我贴近门缝重新探望,两束圆锥形光束仍亮着,女子却不见踪影。我稍稍往里侧头,看到令人呼吸急促的一幕。 在第二盏光束边缘,女子背对着,徐徐褪下白色芭蕾舞服。修长纤瘦的脊背在光束中闪闪发光。白色胸衣带子如闪电般逼迫眼睛。我的喉咙干涩作响,心头微微摇颤。稍一闭目,纪美的影像便又浮现。 啪! 糟糕!我的一支画笔仓促落地。 “谁?!”女子警觉地猛回过头。 我连笔顾不得捡,拔腿就跑。也不敢多跑,在走廊转角贴墙站住,静观其变。女子没有追出来,她胸口捂着衣服,探出头朝走廊四处望了望,随即关上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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