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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毕西西的睡意顿无,她坐起来下意识地伸手耙上乱蓬蓬的头发,一脸讪讪地傻笑:“嘿嘿,同乐。”

  “礼物收到了吗?”

  “哦,礼物啊,收到了,挺好挺好。”毕西西一向嘴巴比脑袋快,挺好完了才想起来礼物应该是刚才扔在沙发上的快递,还没来得及拆包呢。

  “西西,我今天有点事要加班,晚上一起吃饭,好吗?”

  “哦,好的。”

  “那晚上见。”

  挂了电话,毕西西迅速地下床,连鞋也没顾上穿就奔向客厅找到刚才扔在沙发上的礼物。

  打开袋子,里面是个小小的盒子,还有一张手绘卡。盒子里是一个素银镯子,雕了一圈细致的兰花儿。

  毕西西把镯子拿出来套在手腕上,镯子比以往逛荡许多,记得那时候她还有些婴儿肥。

  旧事悄无声息地浮上心头。

  那时,毕西西屁颠屁颠地跟着程麓去混饭,吃完了抹抹嘴看见程奶奶手腕上带了一对银镯子,忍不住凑过去细致地看了又看,完了就一脸羡慕地说:“奶奶,您这镯子真漂亮,有文化底蕴,您带着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程奶奶抿着嘴直乐:“这丫头就是嘴甜,会哄我这个老太太开心。这个啊,是我将来要送给我孙媳妇的。”

  毕西西忍不住嫉妒这个所谓的孙媳妇起来,你瞧,有好吃的,还有一对顶漂亮的镯子。

  不过没想到,第二天在学校,程麓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布袋递了过来。毕西西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昨天被她猛夸过的镯子。她纳闷地抬起头看着笑得有些腼腆的程麓。

  “我奶奶说,她很喜欢你,先送一只给你,另外那只,等你成了她孙媳妇再一并送。”

  正是下午的光景,夕阳照在程麓的脸上,他微眯着眼睛,头发上有暖黄色的光晕。毕西西的心里溢开重重叠叠的波浪,那是小女儿的甜蜜。

  她把镯子套在手腕上,照常跟着程麓屁颠屁颠的去混饭,没心没肺地跟采薇炫耀她的镯子,说她今天又混到什么好吃的、程麓奶奶是个多么有大家闺秀范儿的老太太。她整个人浸泡在初恋的甜蜜里,没有发现采薇在友情和爱情的煎熬里迅速地消瘦下去了。

  她不辞而别的那天,是夏末秋初的样子。新学期刚刚开始,爸爸已经办好了一切手续。

  最后一天,她像往日一样围着程麓叽叽喳喳。

  她说:采薇,再给我一天时间就好,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放学的时候,她故意慢慢腾腾地收拾书包,看着程麓站在教室门口背靠着窗台等她。那天,他穿了一件天蓝色的T恤,白色的帆布球鞋上绑了与T恤同色的鞋带。毕西西记得那天,天微阴,教室里的光线偏暗,程麓站在光线明灭交接的地方,侧脸的轮廓安静,额前的短碎发在眉毛上方勾出浅浅的弧线。

  教室外面,是一棵枫树。翠绿正在夏秋交接时节渐渐消融,过不了太久,就是一树漂亮的红叶,只是她等不到看了。她想着那一树红叶的样子,心里就涌出层层叠叠的遗憾。

  毕西西脑海里做梦一样有些不真切地记得,那天的每一个细节。

  她坐在位子上,手伸到课桌下面,把银镯子退下来仔细地装进小布袋里,然后慢吞吞地起身,冲着程麓扬起笑脸:“程麓,帮我看看隔壁三班吴小胖走了没,他把我物理笔记借走了。”

  程麓应了一声,就去隔壁班了。毕西西把装有镯子的小布袋放进了程麓的课桌抽屉里。

  那一瞬间,她觉得鼻头酸酸的,忽然就有了从此天涯陌路的悲凉。那本该是青春无忧的少年时代,从这一刻开始,变成了曾经。

  程麓,对不起。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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