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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铎看了看他,穿着层层叠叠的单衣,而且那衣衫都是大人的。承铎便脱下外衣把他抱起来,放到马背上。衣服带着温度,那孩子裹了一会儿缓过口气来,抓着马鞍趴在那马马鞍上。承铎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直走到天黑尽了,才遇到大营外巡弋的哨兵。

  大帐里烧着柴火,十分暖和。哲仁端来热水,承铎梳洗了一遍,惬意地坐在椅子上,喝了口热水。赵隼掀开帘子进来,后面跟了那个承铎救回来的男孩子。那孩子低眉偷眼看承铎,一双眼睛很机灵地转着。

  “王爷,这小子说是燕州人,穿的衣服是在云州边界的战地上扒的死人的衣物。”赵隼道。

  “说说看,怎么跑到那儿去了的?”承铎望着那孩子,玩味地问。

  那小孩人是怯生生的,口齿却是出奇的伶俐生脆:“我家被胡人抢了,胡人捉了我去,我就趁乱跑出来。到处捡东西吃,捡衣服穿。爷您打胡人,您就留下我,我给您刷马洗脚,什么都能干。”他说得很溜,还压韵。

  承铎不由惊异,又问:“你燕州哪里人?父母做什么的?”

  “漆乔乡的。没父母,跟镇上说书的万大爷住一块的。”

  承铎“嘁”地一笑,道:“原来是跟说书的,怪不得张口就是词儿,说起谎来舌头都不打颤。这两年胡人从没有深入过漆乔乡,到哪儿抓的你?”

  小孩咽了口唾沫,十分诚恳地说:“是真的,他们扮成歹人,杀了万爷,看我还省事,就拎走了。当牛作马挨了两月,上前夜打起来都乱了套,我装死混出来了。路上又遇着胡人,雪地里没地方躲,才在那沟里避了半天。”

  赵隼吃了一惊,这两年他驻在燕州,竟有胡人改装到他辖地杀人的事。虽说这小孩的话不一定信得,但毕竟是件怪事了。承铎也吃了一惊,走到大案前,靠在那案上,问他:“你说在那沟里躲胡人,什么时候看见的胡人?”

  “昨天夜里过来一群人,往西北去了。他们说胡语。我本来点堆火,也只好跑到沟里,火石也打不燃了。”说着他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有多少人?”

  “百十个兵。”

  “他们怎生打扮?”

  “没看清。”

  “说了什么?”

  “没注意听。”

  承铎默然不语,那孩子看他不说话,颜色还算和悦,胆子大了点,小声地问:“他们叫你王爷,你也是皇帝的弟弟?”

  “嗯?”承铎反应了一下,笑了,“怎么?不像?”

  “不太像。”

  “和谁不太像?”

  “呃?我就是觉得看着不像。”

  “那怎么叫‘也是皇帝的弟弟’?”

  “……随口说的,随口说的。”

  “你又叫什么?”

  “钉子。”

  “钉子?”

  “就是丁家的孩子。古时候那些老夫子们不都是姓什么就叫什么子么?”丁子说完,肚子又很适时的叫了一声。

  承铎听了有点哭笑不得,看他身上层层叠叠地穿着大人的单衣御寒。便对赵隼道:“带了他下去,换个衣服,给他点吃的。我还有话问他。”

  丁子一听呼出口气来,趴到地上道了声谢,磕了个头,就跟着赵隼出去了。

  *

  飘飘扬扬的大雪已停,仍是堆积着未化,天却放晴了。承铎查看营中兵士习练,站在阅兵台上,远远望见前面道上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并骑而来,心知是东方互,跃下高台,便策马迎去。

  东方这次不再扮樵夫,长服冠戴,衣袂迎风,越显得丰神俊雅。让人觉得不是雪霁云开,天空变得明亮;而是因为他来了,这天空便刹时间格外晴朗了。本在演练的军士,也停下手中兵戈,纷纷张望。

  承铎驰至他们近前,双方欣然问礼。三人骑到营前下马,承铎将他们带入中军大帐。杨酉林、赵隼也跟了进来。承铎便相互介绍了一遍。明姬斜睨着杨酉林,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承铎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笑道:“那日让你受委屈,回头我好好治他们。”

  明姬也笑了:“王爷那天帮了我,哥哥说我没礼数,竟没谢过王爷。”说着,便敛衽屈了屈膝,道:“多谢相助。”承铎如今身份不同,她便不敢你我相称。

  承铎见她颇识进退,欣然唤进哲仁吩咐:“东方先生和明姬小姐都是我的贵客,你带明姬小姐下去,安排上好的住所。传我的令下去,任何人不得轻慢。”

  明姬跟着哲仁出去,承铎便敲那桌案上的文书,对东方道:“全让你说着了。皇上已经发来谕旨,又是明文,又是密令。表面上调了几州人马让我打,私底下又不让我打,你看看吧。”

  东方也不推辞,从那叠纸页里抽出一张来,一看却是张素笺;再看,不由愣住了。

  第五章 年岁

  那笺上字迹娟秀,只写着寥寥数语:

  “妹锦谨奉,五兄劳牍:兄凛朔月寒风,远涉辛苦。今廷议准战,虾兵十万,蟹将若干,附兄调派。愿祈捷传,顺颂军安。承锦敛衽。”

  正是十三公主回京后寄来的书信。

  承铎歪头一看,连忙一把抓过来,折到身后几案的书册里。因为是私信,承锦在里面“虾兵蟹将”的调侃他,到底不恭了些,便笑道:“小妹已抵上京,托我的随侍带来的书信,胡乱涂鸦,是我不留心错放了。”一面理出那旨文来递给他。

  东方接了旨文,并不打开,只问:“十万?”

  承铎点头,“十万。”见东方沉吟不语,承铎不紧不慢地接着说:“我打算号称二十七万。”

  东方笑了。

  两军对战,人数的多少常常会凑个整数虚报,以求威慑。这在用兵上本是常事,然而承铎却偏取个奇数二十七,显得煞有介事,越发弄得真假不定。

  东方看他神色,知他自有打算,便将那文件慢慢压回那叠纸张里:“我看近日也打不起来,总待开春雪化。这一段不妨修整军纪,演练习战吧。”

  于是,承铎上了一道奏表应旨,便发出号令来,手握这十余万人,号称二十七万,放开手脚在燕云一线排兵布阵。时值隆冬,北军虽恨却不敢轻进,双方一时僵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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