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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若有似无的嗔怪,令周围伺候着人瞬间煞白了脸,纷纷跪了下去。

  “行了……”明妃瞥了众人一眼,甚感无趣,转向半卷的竹帘外,刚巧瞅到曹公公急匆匆过来,视线落到被曹公公捧在手中的东西,目光中,有什么东西闪动了一下,继而,是她的一声长长叹息——

  “云衣锦裳,不出冠云坊,不出柳冠绝,当真全无灵性……”

  宁静的夏日,闽西渔村,傍水寻常民房,朝阳初露,淡淡的红,慢慢映染了挂在房前的渔网。

  一名男子,粗衣赤足,拿了片板,正在整理纠结的网眼。过了一会儿,兴许是有些热,他停下来,抹了抹脸上的汗水。

  “玄鹰……”

  柔柔的唤声从身后传来,男子回过头去,望站在屋前的朝自己招手的女子。

  不自觉放柔了表情,他微微笑,返身走回,拉着女子,一同进屋,小心地扶她坐下后,这才端起桌上的大碗酥面,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慢着点。”女子叮嘱,坐在旁边看他,拿出绷子,要他瞧上面的刺绣,“怎么样?”

  他探头过去,瞧见一对小孩在沙滩嬉戏,神态举止,活灵活现,叫人喜欢得很。

  “嗯,好看。”他由衷称赞,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到她泛着淡红色泽的面庞和日渐隆起的肚皮。

  身怀六甲,她快为人母,为这孩子,欣喜得很。

  没错,他是展玄鹰,而她,正是失忆的柳冠绝。

  他从没后悔对她隐瞒,甚至庆幸,她把过往都统统忘掉,如此,他才有勇气,将她与他之间的情非得已,偷天换日,使一切,都从头再来,变得顺理成章。

  ——你是谁?展玄鹰又是谁?

  她因何而忘记,他不想追寻,就像是已入绝境,全无退路之下,突然发现,竟还有暗道,可以逃脱升天。

  怕清醒的她离他而去,怕失忆的她对他不再相认,生死别离后,放不开手,阴差阳错,他说了谎。

  说她是他的妻,说他是她的夫。

  连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竟然相信了,而且还深信不疑,随自己辗转到这偏隅之地,安然为人妻,为人母。

  世间少了冠绝天下的冠云坊坊主,他多了一心一意为他的妻,上天终究是垂怜他的,与她相伴,携手一生,梦中奢望的幸福,到底成真。

  如若这样的守望能一直持续下去,他宁可一辈子,都生活在幸福的谎言中,不愿醒来……

  “玄鹰?玄鹰?”

  一只手,在眼前摇晃,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抬眼望去,但见一双含笑的双眸。

  “想什么呢?”她问,顺带拨开他额头的湿发。

  “没什么。”他匆忙忙地咕噜噜地将碗中的酥面吃得一干二净。

  “哦。”她点点头,接过他手中的碗筷,有些笨拙地转身,笑了笑,没有告诉他,他方才情不自禁的傻乎乎的笑,很让人心动。

  “喂,阿鹰,出海了!”几张黝黑的面孔突然出现在窗外,大咧咧地跟展玄鹰打了招呼后,又转向柳冠绝,“家里的嚷着要学织布,又过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挤进了几名包着头巾的妇女,冲窗边的男人挥手,“走了咧,我们跟妹子学,碍你了?”男人们说不过,翻了个白眼,冲展玄鹰撇嘴,示意他快点出来,否则就要被这帮女人唠叨死。

  “我走了。”展玄鹰拿了渔具,戴上尖头斗笠,标准的渔民扮相,很难跟当初黑鹰堡那个冷酷的展五爷对上号。

  “早些回来。”柳冠绝为他系紧了腰带,低声叮咛。

  “喏,还舍不得呐?”女人们嘻嘻哈哈调笑,将展玄鹰推出门外,站在窗边跟上了渔船的丈夫们挥手告别后,这才围着柳冠绝拿起她方才刺绣的绷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展家的,今天你绣什么?”

  说起这展家的媳妇,织布刺绣的手艺真是高,全村的女人没一个能赶上,眼睁睁地瞧她从容不迫地做了衣裳卖到镇上去,一件衫子,比自家男人出海打上几个月的买卖还高。

  眼红呐,这般手艺谁不想学谁是傻子。

  “试着给娃娃做的。”柳冠绝任大家簇拥着,感觉肚里的孩子动弹了一下,她笑了笑,坐下来,拿了一叠方帕分给大家,“来,昨日教的挑针,让我瞧瞧练得如何?”

  听她这样说,女人们安静下来,接过帕子,开始专心地刺绣显示自己的努力用心,谁也不甘落后。

  咸咸的海风轻轻地吹息,柳冠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浑身舒畅。

  喜欢这里的生活,纯朴自然,安宁静谧,与世无争。当初展玄鹰带她到这里来,是个好主意……

  “叩叩……”

  有人敲门,柳冠绝抬眼,大概,又是哪位上门求教的村妇吧?

  望了一眼周遭心无旁骛练习刺绣的女人们,她起身,缓缓走到门前,拉开门闩,已赫然当空的太阳刺目,昏眩了视线。她不得不抬手,挡在眼前,这才望向来人——

  凤钗覆额,华服溢彩,容颜贵丽,即便在乡村野鄙,仍不掩其尊傲之气。更何况,还有身后那令人瞠目的随从护卫队伍。

  “冠绝,许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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