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绿(8)_樊朔_应天故事汇

八

　　我到底做了些什么？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天知道。

　　"小姐，上车吧。颜总，要不您……"老王响亮的声音打破了漫长的沉默，那架在我们之间长久的沉默。

　　"老王，麻烦你了。你留在这里与警官说明情况。我送颜色去上学。"未等老王说完，颜幕便转头开口道。

　　声音沉稳有力，不容置疑。"颜色，我们走吧。"

　　"你不需要这样，"冲着他的背影，我突然大吼道："你可以问，你可以问问我刚刚到底做了什么。你可以骂，你可以骂我怎么不乖，怎么会跟不良少年混在一起。"

　　我很难受，难受地要命。

　　他的脸，他的眼，他的神态。

　　好像无时无刻地在我地跟前晃：颜色，我很累。颜色，你是我的累赘。

　　我难受地要发疯了。

　　"我知道，你不会的。"他没回头，声音里带了丝惊讶。

　　"你知道我不会。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是，我是考第一名，但我一样可以考最后一名。我亲爱的爸爸，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眼泪簌簌地从脸庞滑落下，我死死地看着他，拼命地睁着眼："你很忙。你可以说，我很忙。不用勉强。我是色盲，我是个没用的色盲。可天底下还有千千万万的色盲，我只是分不清红绿而已。没什么不同，你根本不用如此勉强。你根本不用管我。"

　　"小姐……"他不作响，倒是一旁的老王惊地张大了嘴。

　　是的，颜色从来不会这样。

　　颜色很乖的，从来不会跟颜幕顶嘴。

　　颜色一直是个乖巧的好女孩。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了。

　　"颜色，对不起，"他愣了许久，张嘴便是客客气气，像是一个局外人似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或许从夏染从楼上跳下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走吧。上学吧，要迟到了。"

　　我狠狠地一抹脸上的泪水。

　　07

　　庄希西。

　　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

　　希西。

　　你知不知道。

　　那时我压根都没有想过。

　　有一天。

　　我们会好地像一个人。

　　--颜色

　　当我真正地站在安中门口，我才发现。

　　认识与现实是有区别的。

　　在既已定局的现实面前，所有的的精美修辞难免都有些夸大其词。

　　其实我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当夏染死后，我便明白。

　　哪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姑姑奶奶，婆婆阿姨们，用她们同情的语气，对着我使劲编造着精美的谎言。

　　"你妈妈，只是去天国做天使了……"

　　"哪有这么说的。你妈妈啊，只是出国工作去了……"

　　她们用她们慈悲的微笑，企图蒙骗我幼小的心灵，将所有的恐惧抹去，只留下最初的纯洁。

　　然而，所有再精美的华丽谎言，都抵不过现实的一点残酷。

　　她们不知道，那一刻，我站在夏染旁边，亲眼看着她从高高的楼上跳下去。

　　好高好高的楼，夏染像是蝴蝶一样飞了出去。

　　而当我抬头的那一刻，已经没有了她的踪影。

　　只剩下湛蓝的天，纯白的云，干净地没有一丝污染。

　　就像现在的天空，我一个人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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