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绿(4)_樊朔_应天故事汇

四

　　一个吃他的睡他的还花他钱花他精力的大包袱。

　　然后眼睛会生疼生疼。

　　我开始做噩梦。那些无头无尽的梦境，漫天而来的荼蘼，却终是开不到终点。是噩梦，让我痛苦的噩梦，让我疯狂到了极点的噩梦。

　　我拼命挣扎，使劲大叫，害怕地几乎快要死掉。

　　然而，颜慕总是会在我恍然惊醒，满头大汗时将我紧紧抱住，用他的憔悴抵着我的额头，驱散那些萦绕在脑子上的乌云。

　　他的黑眼圈，于是晕地更大。

　　我不想他如此憔悴，像是一条落拓的丧家之犬。

　　印象中的颜慕，有着英俊的面容，淡定的笑容，会弹好听的小提琴。会把我搂在怀里，听着我一声一声由于兴奋而高兴的大叫。

　　爸爸，爸爸。

　　而现在的颜慕，整天忙于公文之中，鲜少能看见他的笑容。疲累使他的眼睛毫无任何流动溢彩，只是黑，可怖的黑。一点点眩晕开来，囚禁住他所有的情感。

　　曾经英俊潇洒，才华横溢的颜慕已经消失了。

　　只剩下眼前这个失去妻子独养女儿拼命工作的老男人。

　　夏染，如果你知道那个你曾经那么爱那么爱的英俊男人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你是不是就不会丢下他，丢下我。

　　"小姐，你一个人在学校可要注意身体。颜总说了，让你不要忘了吃药。这在学校啊，可不比在家里，有这么多人关照着……"

　　老王的絮叨声又开始。

　　老王无儿无女，只有一老伴。几年前给颜慕做司机，倒成了我的奶妈似的。

　　我安静地听着，脸上带着认真的微笑。

　　老王的唠叨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我也早已习以为常，也慢慢地咂出些幸福味道，也许是因为颜幕不曾如此。

　　像一个普通爸爸，最普通的爸爸。

　　颜幕是从来不会这样的。

　　他会用他迷死人的眼深深地睃我一眼，然后整个人塌陷在沙发里，用他那双天生就是艺术家的白皙双手熟稔着夹着一根烟。

　　烟雾弥漫，迷乱了他的眼。

　　然后他嘴唇微微一抿。

　　颜色，你不能这样。

　　连强硬都是云淡风轻。

　　"啊--天那，这些小孩，花里胡俏的打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学生。小姐，你可千万不能跟他们学哦。"

　　一个突然的急刹车，把我从回忆中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胡同里突然跑出一个瘦弱的身影，而她的后面一群人正死命地追着。一定是她不走运，上辈子干了什么坏事，不然路边才不会那么巧偏偏有块石头绊她一跤。

　　"哈，希西，还跑……可爱的小希西啊，如果我这一刀下去了，你那漂亮的小脸蛋是不是该报废了……哈哈……"下流的笑声在耳边回旋。

　　不良少女，不懂忧伤装悲伤，不懂痛苦装颓废，拽地人人都欠她二万五似的不良少女。

　　"不对。我家小姐人长地漂亮又乖巧，成绩又棒地不得了，怎么会跟那些二流子……"老王自顾自地说着，甚至忘了开车。

　　我有些厌恶地转向车窗，想要关上窗。

　　颜色，是从来不会管闲事，更不会管这样的闲事。

　　而这一瞟，却让我惊心胆颤。

　　那是一双，一双倔强的，一双可怜的，一双暗涌着的，一双熟悉的，一双像她的大眼睛。

　　即使画着重重的眼影，却抵不住她眼中如日般的光芒。

　　夏染，是你么？夏染，你回来了……

　　夏染，你没死……那个从我眼前跳下的，不是你……

　　夏染，咪咪，咪咪……

　　"小姐，小姐，你做什么啊，你要去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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