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青春校园 > 花开半朵 >
三十四


  他犹豫了。我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笑他:"何必在乎呢?拥有现在不已足够?如果你知道我有一个不堪的过去,或许我在你心里不再值得去爱;如果我知道你有一段难忘的过去,或许我会嫉妒。如果过去会破坏现在的和谐,为什么要计较过去?拥有现在,一起看看未来,不好吗?所以不要问。"

  他点头赞同,因为每个人都有一段不想对人讲起的记忆。

  梦与醒之间,我走进一个黑暗冰冷的世界,听不见也看不见。我跌跌撞撞不知身在何处,低头,脚下有一层红色光晕慢慢扩散开来。滴答一声,一滴红色落进这片光晕之中。明亮的红色,腥鲜的红色之中,我看见许剑。他就躺在我脚边,白得像一具骷髅,黑得像一具僵尸。我分不出他的五官,但是为什么我就是知道他是许剑。他手腕浸泡在那层红光之中,液体从迸裂的皮肉中潺潺流出来。

  我害怕极了,我想转身跑出这个世界,可他用流血的手抓着我脚踝,他说:蓝沉,为什么你不回来?

  我惊恐地看着他,转眼他又躺在我家的床上,瞳孔放大,嘴唇惨白。他的手吊在床边,褐色的血染红了地板和床单。

  我后退着,跌进一个悬崖从梦中惊醒。我喊着:"许剑,许剑。"我跳起来开门去看许剑,才发现自己还在游永家中。可刚才的画面如此真实。我的额头、脊背、手心开始流汗,一层一层汗,顷刻湿透衣杉。

  游永被我的喊声叫醒,他从卧房跑出来,慌慌张张披着睡衣,连鞋子都没有穿。

  "我要回家,游永,你送我回家。"我想着梦中情节,身体开始不听使唤地跌下去。

  我怎么可以把许剑留在家里?他身心虚弱,他需要人照顾。如果他有任何不测,我将不能原谅自己,我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受苦,永世不得超生。

  半夜三点,游永二话不说跑去开车。路上他一直握着我的手,我对他讲了那个梦,他告诉我不要紧张,只是一个梦。

  但我怕那血淋淋的场面,我怕那是真的。我甚至不敢独自上楼,我怕门打开的一瞬满地鲜血。

  游永一直跟在我身边。我拿不稳钥匙,他按着我手,他说:"我来。"

  死寂的楼道里一阵阴风吹过,然后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我从未听过这样恐怖的声音,它就像鬼魂的尖叫或者身体坠落深渊的巨响。

  游永跨进去。他说:"蓝沉,你等在这里不要动,让我去看。"他把灯打开,照着地上横七竖八的酒瓶。他朝卧房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像是对死亡的宣判。忽然间我不想依赖他,我想要自己去看。无论发生了什么,我必须面对。

  我冲进去,用力撞开卧室的门,客厅的灯火从这扇门射进去。照着地板,床单,照着床上的许剑。

  这一刻我的力气全被抽空,虚脱的心脏似一部老旧的机器走完了它生命最后的历程,"嘣"地停了下来。

  许剑还是好好的,他轻酣阵阵,陷在他的梦里。

  我走过,抚摸他蜡黄的脸,他消瘦的颧骨高高凸起,过长的鬓发贴在唇边,眼泪落在他脸上,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承受不住刺激哭了出来。

  客厅里初雪已经警觉地醒来,他摇着尾巴咬游永衣角。我抹掉眼泪关门退出去,收拾酒瓶。游永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我屋子里的男人和这满地狼藉已经说明一切。

  秒针滴答答地原地转圈。他等我解释,但他等不到,因为我无法解释。终于他问:"蓝沉,这就是你曾爱过的男人?"语气不屑。

  "是。"但我爱的那个许剑早已经不见。

  "那么现在呢?"

  "现在只有责任。"

  游永又沉默下去。他不反驳,他盯着桌上酒瓶,他像是理解我所说的、所做的。我用力把它们统统推进垃圾里,我恨这该死的责任。可这仍是我的责任,不想面对,却必须面对。在世为人,有几件事称心如意?太多不愿直面的是非,太多挫折和蹉跎,但如果不面对,你怎知道前面等你的是好是坏?

  游永给了我一天假期。早上出门时他带着一对大黑眼圈回过头看我。我想他大概笑不出来所以面容僵硬,他说:"如果有事可打我电话。"

  我点头,知道这样对他不公,但事已至此,我们没能力改变过去。

  目送游永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我彻底觉悟了许剑当初选择谭盈的原因。面对一个依赖我,需要我保护、照顾的人,我无权选择爱情。因为如果那个人因此而受到更深伤害,即使我选择所爱也永远无法释怀。

  我转身倚住门,怅然若失地站着。卧室门被打开,我还没收拾好脸上表情,许剑已来到我面前。

  "为什么不追出去?"他神志是清醒的。

  我低下头,试图藏起来不及掩饰的忧伤。

  "昨天睡得好吗?"我答非所问。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