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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纪染给尹安打完那个电话之后,整个人又销声匿迹了。也许他只是在某个醉酒的午夜想到了那些少年的往事,于是无意间拨通了尹安的电话。他并不想回到她身边。是的,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尹安镇定自若。表面上,她还是那个严谨温顺的白领,出入高档写字楼,偶尔有夜生活,更多的时候形单影只,却不觉寂寞。

  她对自己说,往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朱戈弋守着怀抱,仿佛在守着一个关于青春的童话。他答应给她的,曾经没有做到,现在得一一补偿。

  只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多年没再失眠,再度面对这种感觉,她空白地躺在床上,任夜风萧瑟。

  第二天上班又是迟到。尹安脸色憔悴地抓着面包牛奶冲进了办公室,冲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却被一个身影绊住了视线。她在座位前的半米处堪堪地停住了身子,颇为不解地看了看四周熟悉的同事,然后又看了看自己座位上那个栗色间杂着黄色的脑袋,后者正慢悠悠地抬起了头,看到她衣衫不整神色憔悴,嘴角咧开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尹安吗?我是新来的同事,林百。”

  尹安满肚子要爆发的质问都被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她勉强笑着点了点头,用抓着牛奶的手指了指桌子:“欢迎欢迎,不过,这座位……”

  这座位是我的。她说了一半,就见到自己的领导一个健步窜到她身边,拍着她的肩笑得格外慈祥:“小尹啊,这是我们新同事林百。我把他交给你,以后你就好好带他。”她继续用和善的笑容对着林百道,“小林啊,以后有不懂的,你直接跟尹安交流就行。名义上嘛,她就是你导师。希望你们相处愉快。”尹安的太阳穴阵阵抽搐。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笑脸,嘴角抽了抽,终于扯了一个笑容出来。

  领导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补充了一句:“对了,尹安,你搬到那边。这个位置给林百。”尹安抬头,眼底便映进了对面那张笑脸无限放大的得意。

  尹安觉得,这个名叫林百的小青年,给她留下的印象太不好了。

  一个上午,尹安就根深蒂固地巩固了对林百的不良印象。整个上午,林百就像传说中的狗皮膏药一样,粘在了尹安的办公桌旁边,扯都扯不掉。他问出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并且看到尹安的脸色越铁青,他就越开怀。

  当林百问她,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时,她险些控制不住要发火了。这时实习生小曼羞涩地给她递了一份文件要她过目,她才勉强把怒火压抑了下去。眼睛盯着文件,耳朵里却传来那个公子哥充满弹性的声音,以及小曼期期艾艾的应答,她忽然一下子泄了一肚子的火气,有点对自己哭笑不得。明明是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是个富家公子哥,出来体验生活的吧。她一直自恃谨小慎微,何时连这点小把戏都看不透了。迅速地浏览了一遍文件,在后面写上了自己的意见,转手交给小曼,没等林百发问,她就对他报以微笑,然后起身就走。林百腾地站了起来跟着她亦步亦趋:“师父啊,你这是去哪儿视察?”

  尹安回眸一笑:“八戒,师父去趟卫生间,你要同去?”她很顺利地看到那个男孩脸上突然僵住的表情,心底有种大仇得报的欣慰。

  在她走出的一刻,身后传来小曼兴奋的声音,以及一群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询问。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到底是年轻,还保留着对异性的好奇。至于这只名叫林百的祸水——显然,她能躲就躲,越远越好。

  洗了一下脸,她看着镜子里那个苍白憔悴的脸,日光灯惨白,映得黑眼圈益发浓重,头发蓬乱,显然是许久没有梳过了。棉麻的上衣松松地搭在了锁骨上,整个人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糟。

  她叹了口气,擦了一下脸,重新回到了那个充满了硝烟的世界。

  “这些是你今天下午需要熟悉的内容。这些是你需要整理的东西。另外你最好把桌面整理一下,如果有疑问,可以问柯苏。柯苏,你过来一下。”尹安把一叠文件放在了林百面前,交代完之后,微微一笑,“我下班前会来检查,并且跟你碰一下对你的培养计划。哦,这是柯苏,是我带的实习生。你有什么问题尽管可以问她。”

  柯苏素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平淡的目光直视着林百,微微颔首:“你好。”

  林百朝她点点头,绽放了一个春暖花开的笑容:“你好,柯苏。以后要麻烦你多多照顾咯。”

  柯苏扯了扯嘴角,只简短地答:“客气了。相互帮助。”

  尹安微笑着看着他们的交谈,满意地点了点头离开了。临走前,她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柯苏的肩,显然这个得意门生平静无波的表现给她挣回了极大的面子。

  林百打蛇随棍上地凑到了尹安的办公桌前:“为了增进师徒情谊,今天晚上能否一起吃饭啊,师父?”

  尹安头也不抬继续看一份报告:“工作上的事情,请在工作时间内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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