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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烨:青春爱恋的诗性书写

  蒋峰的作品,我看过的并不很多,但都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我一直认为在人们习称为“80后”的这群年轻写手中,真正的文学才俊可能还没有完全凸显出来,或者说虽有所显露却被那些名气更大的偶像写手所遮蔽。现在好了,蒋峰携带着这部朝气蓬勃又元气淋漓的《淡蓝时光》来了,这在一定的意义上,彰显了或者预示着“80后”写作在文学意义上的真正崛起。

  蒋峰是有备而来的,他在此前的长篇处女作《维以不永伤》和短篇作品集《才华是通行证》中,已经向人们显露出了他的不主故常的写作才情。比如在《维以不永伤》中,尝试主要以对话的形式构筑情节和叙述故事,并大胆采用第二人称“你”和第三人称“他”的视角转换和交叉叙事;比如在《才华是通行证》里,他以灵动的语言表达微妙的感觉,在实在的事象中寄寓飞扬的意象,都把一个生活的有心人和文学的发现者的良好素质表露无遗。有了这些有模有样的写作演练,蒋峰拿出有声有色的小说新作来,就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说实话,《淡蓝时光》这部作品,故事说不上怎么曲婉,意致也谈不上怎么离奇。如要概述基本情节的话,那大致就是男主人公李小天在火车上邂逅女主人公笑笑后,两人由相识到相恋,尔后又走向分手。而且,他们恋爱时不怎么热切;他们分手后也不那么悲切。但在这并不复杂的故事里,却自有一种引人的内力,几乎你一开读,就难以释卷,引动着你要一口气读完。检省一番之后,我发现那主要是出自于两个方面的缘由。

  一是作品由人物性情的逐步袒露和生活底里的进而示展,一种让人既熟悉又陌生的生活情状扑面而来,引动着你不得不进入其中并探知究竟。踌躇满志又郁郁不得志的李小天,不能说没有追求,但常常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在某私企公司工作不顺心,有意以玩游戏而顺势辞职;有画画的爱好与天分,但画了不少,却一张也卖不出去。一事无成的他,只有在广州去往上海的火车上与笑笑的不期相遇,才使这个总带着“我往那儿放”的疑问的小流浪汉,暂时找到了栖身的处所和感情的寄托。因而,笑笑在小天的青春之旅中,看似偶然遭遇,实则至关重要。他在与她的玩闹式交往中,既了解了对方,又反观着自身,既享受着被爱,又尽力去爱。尽管他们时时都还会有“孤独”的感觉,但更多时候笼罩他们的是相互的惦记,彼此的关爱。他们的这种同居生活,与其说是一种“试婚”,不如说是一种“试爱”,他和她在“试爱”中成长自己,也在这一过程中认识人生。这样的故事,在看似单薄之中自有生活之情趣和人生之意蕴,因而很引人咀嚼,也耐人寻味。

  另一个是作品的语言由幽默的表述与反讽的内蕴相得益彰构成的独特魅力。蒋峰在他此前的作品中,已影影绰绰地显露出他的语言天赋和幽默个性,而在《淡蓝时光》一作中,这种独特才情更是表现得近乎淋漓尽致。如叙述文字中,常有一些让人意外又会心的句子,像“他决定一旦把这游戏通关他便毫不犹豫地放弃薪水辞去工作”。“我现在住在1306,打开窗户可以看到12层以下的北京。”而他的人物对话尤其是男女主人公之间的对话,差不多都像是斗嘴又逗趣的小品。如小天背着乘务员去抽烟,笑笑说“乘务员罚钱是有提成拿的”;小天立马回应道“据说举报的群众也有奖金。”;为套近乎,小天对笑笑说“二十年来我第一次和你这么漂亮的女孩说话。你有二十么?”小天向笑笑掏出身份证亮出自己“李小天”的名字时,笑笑打趣地说“我还以为是诱拐少女的假名呢,没想到没有创意的是你父母。”这些对话,在互相斗嘴之中,既有争强好胜,互不服输的成分,又有相互试探,拉近距离的意思。两个人就在这种斗贫又斗智中增进了了解,培植了友情,建立了互信。语言的质地,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作品的品位。蒋峰以他生动而有趣的语言,切近着真切而鲜活的现实人生,表述着真实而深切的人之情性,这种注重语言的涵盖力和表现力的努力,成就着作品的文学趣味,也成全着作者的艺术理想。于此,蒋峰就把自己和别的同龄写作者明显地区别了开来,也把他自己在文学追求上的已有档位有力地提升了起来。

  因为以上两个特点,《淡蓝时光》一作在蒋峰的创作中的所具有的重要地位显而易见,在“80后”写作中具有的标志性意义也不言而喻。这部作品也许会逐渐走俏,销路看好,也许反应一般,销量平平。但这一切都并不那么重要,因为它原本并非冲着“消费”而去,而是为着“阅读”而来。一部出自文学新人的小说新作,值得一读,相当好读,还比较耐读,这就足够了。

  写出这部作品的蒋峰是值得期许的,蒋峰也应该是不孚众望的,我以为。

  是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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