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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能讲述得更客观、更具体,我决定用第三人称来讲述。这样,将有更多人的故事呈现在这里。

  2008年奥运会开幕的那天晚上,邱飞和杨阳、马杰、张超凡,四人坐在杨阳的办公室里感叹着青春和生活。桌上已经一片狼藉,啤酒瓶盖儿散落在数个一次性餐盒中间,餐盒里的菜都吃得差不多了,老醋花生里还泡着几个中南海烟头。一个雪碧盖儿混迹在啤酒盖儿里,这是张超凡的,他不喝酒,端着一杯雪碧,坐在桌子的一侧,其余三人守着各自的啤酒,分坐桌子的另三面。

  桌子是杨阳的老板桌,只有上面的一台传真机看着跟办公有关,要没它,这张桌子看起来跟学校食堂的桌子没什么两样,一样油脂麻花的,就是小了一圈。

  杨阳一年前中文系毕业后,去了广告公司,干了一段时间策划,每天撰写广告和专题片的文案,隔三差五还能分到几集电视剧写,那些经他手的文字,陆续变成上千万的影视产品,而他的工资仍然是几千块,无论写多少,都拿这些钱,而且电视剧还不给他署名。杨阳去找老板说理,要拿提成,老板说可以,那就没有底薪了。杨阳算了算,提成按公司的标准,可以拿百分之五,他每年为公司写出一千万的活儿,能拿五十万,于是和老板签了补充工作协议,以后不要一分钱底薪,光拿提成。签完后,杨阳说:“反正在哪儿都是写,以后我就在家写了,有活儿就发给我,开策划会就叫我过来。”

  老板说:“行。”

  在家待了半个月,杨阳没收到一件公司发来的活儿,也没接到叫他过去开会的电话,便坐不住了,打电话问怎么回事儿。老板说:“我这的活儿那些拿底薪的人写得过来,等写不过来了再麻烦你。”

  杨阳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挂了电话,没骂人。他说自己成熟了,以前碰到这种事儿,嘴里肯定会蹦出四个气势磅礴的字。

  失业后,杨阳挺高兴,以前就觉得自己大材小用了,想换工作,但碍于每月有工资保障,买烟买酒给女朋友买卫生巾也够花,便迟迟下不了决心,这回反倒随了他的心愿。这行他也摸清了,因此决定自己当干。

  于是注册了一个公司,租了一套房子,买了两张办公桌,置备一台苹果电脑,从前期到后期的活儿都能接了。

  但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出现在眼前——没活儿。

  影视行业的一个特点就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养三年。

  虽然杨阳的公司目前还没有开过张,但他并不着急,常宽慰自己:不还没到半年呢吗!

  杨阳公司的成员组成是,董事长杨阳,总经理杨阳,秘书杨阳,财务总监杨阳,办公室主任杨阳,前台接待杨阳,卫生保洁杨阳。

  丁小乐偶尔过来帮帮他的忙,比如杨阳父母的单位又发什么吃的了,他们吃不了,就让杨阳拿走,这时候丁小乐就会及时出现在那堆吃的前,帮杨阳消灭。丁小乐是杨阳现在的女朋友,电影学院表演系大四的学生。

  杨阳为了将公司发展壮大,争取二十一世纪末在纳斯达克上市,于是他招兵买马,把邱飞、马杰和张超凡都叫到公司来帮忙,不用坐班,当然,也不发工资,等有了活儿挣了钱,再按比例分配。平时大家都干自己的事儿。

  对此邱飞等人十分满足,因为即使一分钱不挣,他们也没付出太多,而且还能有一个喝酒的地方。每次开例会,都是杨阳做东,买来一堆吃的,边吃边开,有时候开高兴了,还打电话让楼下的超市送点儿啤酒上来。

  之所以这几个人能凑到一起,是因为他们都有一腔热血,都有雄心壮志,同时又都很无知,谁也不会嘲笑和歧视谁。他们虽然什么都不会,但正因为如此,才什么活儿都敢接,那时候他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没问题!

  只要在一千万以下的活儿,他们都敢答应。因为他们坚信,找你谈一千万以上的活儿的人,通常都不靠谱,即使有靠谱的,这么多钱的活儿也不会找到他们头上来。

  无论是谁得到哪家公司有影视拍摄的需要,哪怕是拍摄婚礼,他们就短信联系——打手机太贵,约在那家公司楼下见,见面后商量出一个创意,之后打电话给亲朋好友问实现这个创意要多少钱,得到市场均价后,先分析一下,这家公司的老板有没有文化,没有的话,就把均价乘以二,如果拿不准,就乘以0.8,再拿不准,就乘0.5,达成共识后,便上楼谈判。在电梯里还要再巩固一番,以免忘了哪个细节的报价,报贵了怕把对方吓跑。当然,最重要的是,在电梯里议论的时候,一定要看看有没有人,以防那个人就是公司的老板,这样的事情他们不是没碰见过。一次在电梯里他们当着一个人的面说:“这种傻X老板不骗白不骗。”并开始构想钱挣到手后的美好生活,结果下电梯的时候,这人和他们一起进了要去的公司,而且进了总经理室,还招呼他们也进来坐,当时他们对傻X一词的理解顿时加深了。

  这天晚上他们四人聚在一起的初衷是聊点正事儿,杨阳接了一个活儿,拍摄一组手机短片,五分钟一个,一共十个,每个一万块钱。杨阳算了算,如果剧本的场景不多,人物不多,一天能拍两个,演员找各个艺术院校的表演系的在校生,其余的活儿就他们四个人干,每集成本控制在两千块钱以内,用不了一个礼拜就能挣八万,杨阳觉得这事儿干得过儿。听完他的分析,其余三人也说,确实干得过儿!

  于是大家就聊拍什么,马杰说拍A片儿,这一行业在日本已经很发达了,形成了产销一条龙,并造就了很多明星,甚至还专门举办了A片儿电影节,也有最佳男女主配角奖,也有最佳导演编剧摄影以及录音奖,随着改革开放程度的深入,这项文化产业早晚也要在中国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而且网络短片不用广电总局审查,咱们不用担心通不过的可能。说到这里,马杰搓着手,笑吟吟地说:“男主角也别找表演系的了,咱们不是本着能不花的钱就不花的原则吗,到时候就我演吧,我带个面具,拍完了走大街上也没人能认出我来。”

  邱飞说:“滚蛋,除了毛片儿你丫还知道什么啊!”

  马杰的生理年龄二十九了,心理年龄一直停留在十九岁,说话永远不在点儿上。

  张超凡说:“要拍就拍点儿有深度的片子,咱们都成人了。”

  马杰说:“正因为成人了,才要拍成人看的片子,A片儿依然可以拍得有深度,可以很感人,而且我这是从市场出发,并能兼顾艺术性。”

  杨阳说:“你丫闭嘴,以后不许再拿毛片儿说事儿。”

  以前多次的策划会上,马杰都倡议过拍毛片儿,他已由当初的观赏者,变成致力于其发展的实践者。马杰说其实自己并不是好色,而是确实发现了这里面的巨大商机,他做青少年的时候,没少在这方面花钱,青少年的钱最好挣,不挣白不挣。

  邱飞说:“别忘了你丫生活在社会主义国家。”

  马杰说:“社会主义的青少年也有发育的需要啊!”

  邱飞说:“不跟你废话了,你这种人就欠生在日本。”

  马杰说:“不行就算了,全当我抛砖引玉了吧!”

  邱飞说:“你这抛的哪是砖啊,纯粹是他妈狗屎!”

  提出方案,推翻,再提出,再推翻,几经讨论,最后达成共识:拍校园短片,既好拍,也能有受众。从网上下片儿看的都是学生,那就拍他们的生活,专门拍给他们看,更关键的一点是,学校的生活邱飞等人都熟悉。

  后来就这个方案继续往下聊,聊着聊着就聊到大学毕业已经六年了,四人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张超凡说:“六年了,我才是工程师,还没到高级工程师。”研究生毕业后,导师给张超凡介绍了一份工作,航空航天部直属的某单位,依然是国企。这次张超凡没再拒绝,他说还是捧着铁饭碗踏实,国企,只要国家在,企业就在,只要企业在,他就有饭吃,每年立秋一过,单位就开始发秋裤,他深感国企的温暖。工作期间,张超凡参与了神七火箭某部件的研发,在中国航空航天业的发展道路上,功不可没。虽然领导去基地慰问的时候他还没到能握手的级别,但等神十上天的时候,估计就能在电视上看见张超凡和领导握手了。

  马杰说:“咱们有的同学都当爹了,我爸就是我现在这么大有的我,我却还没后代,连给我生后代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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