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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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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知道我参加过反普京游行,“红殇”会制裁我的,我无法解释说我不小心站错队了,事实上只要我头脑足够清醒,今天游行中发生的一切都是可预料的——解体后的十月革命日,游行口号早有惯性,从最初的“打倒叶利钦,审判丘拜斯!”到如今“打倒普京,恢复苏维埃政权!”这些呐喊早已是“11·7”的重要标签,这些动宾短语的口号里,动词总是固定的,宾语随着领导人的更替而自动更替。而无论普京多么努力,即使他真的还我们一个奇迹般的俄罗斯,十月革命日的口号也不会改变,因为这是一个缅怀苏联的日子,当庆祝者不再缅怀苏联,这个纪念日也该不存在了。 游行站错队就够闹心了,还遇到个神经病。一日本猴子把他那台尼康相机举起来指着我的鼻子,这个动作让我感到恐惧。他们把胶卷装进相机,就像把子弹装进手枪,然后瞄准你,击毙,带走。就好比狩猎者射杀野猪,带回野猪的尸体。这是一种侵略,一种犯罪。我生气了,用恶毒的词汇驱赶他,可是他纹丝不动,带着贪婪无耻的笑容扣动“扳机”。这么恶毒的诅咒他都不走?后来我想这日本人一定俄语不行,没准以为我在夸他呢,于是我对他使用了国际手语——中指,谁知他拍得更欢了。我不禁感叹,无敌啊,无敌。一种文化的脏话就是该文化里最令人畏惧的东西,中国国骂问候对方母亲,是因为儒家思想下,国人谨尊伦理道德,母亲失了贞节是最大的耻辱。而在俄罗斯这个虔诚的东正教国家,骂人时则言必称魔鬼,因为被魔鬼附身则是最恶毒的诅咒。于是我们可以了解,某一个国家脏话只有一句“笨蛋”而已,不是因为他们精神文明搞得好,而是因为他们无所畏惧,母亲被侵犯不会让他们蒙羞,做尽坏事也不畏惧魔鬼附体,这个无敌的文化中没有道德和信仰的软肋。 那个“日本人”就是吴奕,他的尼康相机让我直觉判断他为日本人,我的直觉总是这么不可靠。这次相遇纯属偶然,之后的系列故事你已经知道了:吴奕说我对他一见钟情,然后考取莫斯科大学新闻系成为他的学妹,请他照相,安排旅行……他指控我在费尽心思追求他。 我当然没有费尽心思,莫非是上帝在费尽心思安排?因为在这系列动作中,第一个步骤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以我的成绩,考取莫斯科大学比登天还难,但我顺利过了这一关,如有神助。如果没有我撞大运考上大学,后来的一切故事都无法续写…… 在江湖传闻中,莫斯科大学的入学考试硝烟弥漫,腥风血雨。这场考试极为残酷,因为怪胎如云,个个成绩高得惊世骇俗,所以就算过了分数线,但名次靠后,也不算成功突围,但是也能勉强入学,只是得破点财,自己掏昂贵的学费,没资格领奖学金。而那些杀进招生计划,被光荣录取的好孩子,则无需负担学费,享受国家义务教育。 十分不幸,我也要参加这场恶战。 好羡慕克拉拉,她讨厌学校,便可以选择不上大学。我也讨厌学校,但我必须去上大学,如果不做学生,那我的身份是什么呢?每个人都有很多法定的身份:工人,教师,医生、警察……儿子、丈夫、父亲、兄长……我呢?没职业、没亲人,如果我不做学生,我的唯一身份就是我爸妈的女儿,这让我不寒而栗,他俩冷得像电冰箱,电冰箱还有噪音呢,他们却沉默寡言。 不做学生,我竟然都不知道我是谁了?这又将直接导致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该去哪里?我都怕自己会变成一个精神世界的植物人,我才不要做一棵植物呢!或许我可以像克拉拉一样去工作,可是一想到完全陌生的身份,我胆怯了。我总是害怕新环境,每一次变化都让我终日诚惶诚恐,长久不得舒缓。做生不如做熟,我还是继续做学生吧。 只要不辍学,什么学校都无所谓,颁给我学生证,让我知道自己还是个学生就行。我爸自从被逐出官场,变得不食人间烟火,在学校品牌的问题上,比我更加淡泊。但是我妈是个体面人,她的眼里只有她的母校,同时也是我姥姥的母校——俄罗斯最高学府雷蒙诺索夫莫斯科国立大学。一次,我有幸和我那日理万机的母亲共进晚餐,我很坦诚地给她介绍了一下我的学习情况:“您可能不太了解咱的水平,及格万岁的口号我都喊了三五年了,你看着我的名次就大约知道我们班上有几个人了。所以呢,希望您现实一点,也别太虚荣了,让我随便上个学校得了,您那神圣的母校要是连我都收了,岂不是有辱了你们这些天之骄子的英名吗?” 我妈眼一瞪,说:“考不上莫大我就把你送美国去,别留在俄罗斯给我丢人。” 我一听赶紧歇了,哪儿去不是混啊,混生不如混熟,我还是在莫斯科混得方便点。我妈圈子里的那些土豪劣绅都把美国院校作为子女求学的唯一选择,在这个问题上,我妈保持独立思考,不盲目跟风,我很欣慰。 于是我尝试着刻苦学习了两天,实践果然出真知,两天体验之后我得出了结论——我的体质不适合读书,一捧着书就瞌睡。于是我赶紧找我妈汇报实践心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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