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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何洋想必无法理解江橙朵的这种恐怖,仍旧高高地举起几张CD,一边在教室里穿梭一边高唱:“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让风痴笑我不能拒绝……”

  “何洋,把东西给我!”江橙朵有点生气了,明知道抢不到,站在原地脸黑黑地说。

  有几个同学看到何洋举着CD在跟江橙朵逗,也跟着过来看热闹,脸上带着促狭的笑,看何洋到底要搞什么鬼。何洋看到人围了上来,越发地高兴,完全无视江橙朵那一脸狼狈和灰暗。几个围观的同学也不知道被什么刺激了细胞,竟然开始抢起何洋手里的CD,何洋看到有人来抢,疯跑起来,在课桌间那狭窄的过道中跑来跑去。江橙朵着急得直跺脚,大声喊着:“还给我。”但是声音一出来就被淹没在无边的喧闹声中,再也听不到,何洋则越玩越疯,高高地举着CD,甚至狂笑着说:“谁抢到了归谁!”

  “砰”的一声,喧嚣一下子自动止住,大家都呆住了,几张CD从CD盒中蹦了出来,欢快地跳着舞蹈一般,连续三级跳,然后啪地,躺在地上。

  江橙朵眼疾手快,迅速地跑了过去,蹲下去捡,却久久没有站起来。

  何洋那满脸恶作剧的笑容还僵持在脸上,看到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江橙朵,木立在原地。

  看热闹的同学们面面相觑之后,嗖地作鸟兽散,只剩下何洋一个人站在那里,班里有几个正在学习的同学也因为这突然的平静而从书本上探出头,表情怪异地看了看,然后又低下头去。

  何洋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江橙朵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掉到地上的CD,长发从肩上散落地搭在双腿上,看不到她什么表情。

  “江橙朵……”何洋鼓足勇气,在背后喊了一声,江橙朵没有任何反应,何洋知道自己可能真的惹了祸,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橙朵慢慢地站了起来,什么话都没说,何洋还在开玩笑说:“怎么?真生气了?”

  江橙朵拿着从地上捡起来的CD,默默地走到了课桌旁,坐了下来,何洋走过来,笑嘻嘻地说:“真的生气了吗?我刚才跟你开玩笑的,你不是这么没有幽默感吧?哎,你别不说话啊,你不说话,我心里发毛,江橙朵,江橙朵?”

  江橙朵把手里的CD放在桌子上,何洋靠近了一看,才发现,那几张跌落在地上的CD可能受到了重创,有了裂痕。

  “竟然坏了。”何洋才知道自己真的闯了祸,他非常诚恳地说,“江橙朵,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骂我一顿吧。”

  江橙朵摇了摇头,目光却显得绝望而暗淡,何洋并不知道这几张CD对于江橙朵的重要,他只以为她是个爱音乐的人,所以会对几张普普通通的CD视若珍宝,他说:“你别难过,这几张你就算是送给我了吧,我一定买新的给你,算作我的道歉,可以吗?”

  这时候上课铃响了,何洋本来还想说点什么,见江橙朵一言不发,只好暂时先回到后排的座位上去了。

  这节课是代数,本来江橙朵对代数也差不多是一无所知,她把破碎的CD摆在面前,眼泪终于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

  就像是自己对程小朗的好感吧,如此薄弱,如此不堪一击,如此见不得光明,如此短暂,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扯起一张保护自己的屏障,唯独对他,她不得不裸呈自己,阳光实在太明媚,照得自己无处可藏。仓惶的现实让江橙朵越来越难以应付,这几张CD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因为它们来自程小朗,那么,对江橙朵的意义便完全不同,她触摸着它们,就好像有了与他面对的勇气,那是她无法言传的快乐。如今,连这点小奢侈都被打破,江橙朵的宿命感也就即刻跑出来作祟,程小朗,程小朗,是你让一切与众不同,也是你让一切黯然无光。江橙朵默默地念着,无法控制眼泪默默地流出。

  背后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江橙朵擦了擦眼泪,回头看了看,她背后的同学递给她一张纸条,她有点迟疑地接了过来,顺便回头看了看,何洋正做着一副“对不起”的手势和表情,非常滑稽地冲着她笑。

  江橙朵打开纸条,发现里面画了几组漫画。

  一个小人,非常痛苦地站在太阳下,是一个硕大的太阳。他不断地流着汗,地上有一摊水,马上就要把他给淹没了,旁边写了一行字:他错了,请看在他已经快要被淹死的分上,原谅他,救他一把!

  江橙朵不禁被这幅漫画给逗笑了,再次回头看了看何洋,他再次做出一副“原谅我”的表情,江橙朵委婉地笑了一下,表示自己已经原谅他。

  不过,心里的伤感难以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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