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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吃完早饭,时间还早,她便说要慢慢走着去二中,也不要人接送。何妈妈这两天心情很不好,气血亏损,脸白唇青,老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头重脚轻,连日来没睡过一个好觉,神情非常憔悴,又怕女儿察觉,所以在家里也上妆。因为精神不济,又听她说坚决不要人接送,也就算了,只是叮嘱女儿路上注意。

  何如初不要父母接送,是因为零班有人看了关于高考的报道,说“考场内莘莘学子奋笔疾书,考场外可怜父母烈日暴晒”。大家十分感慨,说其实父母站在场外对考试无济于事,互相约好了,高考时都独自上阵,绝不要父母站在外边苦等。其实这也是零班“艺高人胆大”的表现。

  何如初经历无数炼狱般的考试,什么阵仗没见过?反倒觉得高考不过尔尔,正常发挥就可以了。第二天上午考完英语,出来竟惊喜地发现何爸爸在校门口等着,连忙跑过去,抱住他的手,又跳又叫:“爸爸,你怎么来了?”

  何爸爸递给她饮料,笑着说:“你不是说爸爸不赶回来,以后再也不理爸爸了吗?”她撒娇说:“哎呀——我开玩笑啦。”父女俩有说有笑地回家了。

  何妈妈老早就做了一大桌菜,招呼她多吃点儿,对何爸爸却是不理不睬,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何如初因为脑中的那根弦一直绷得紧紧的,也没发现父母的异状,一个劲儿地在饭桌上高谈阔论:“考数学时,做到最后一题我还很紧张。时间只剩二十分钟,我急得不行,满手全是汗,笔都握不住。后来不知怎的,灵光乍现,很快就做出来了。”

  何爸爸看着她微笑,点头说:“嗯,爸爸相信你,应该考得不错。复旦大学有把握吗?”何如初停下手中的筷子,仰头说:“爸爸,我不想去上海,我想去北京。”何爸爸问她:“怎么突然想去北京?离家那么远,又是北方,只怕不适应。上海不好吗?”

  何如初低头不语,半晌才说:“挺想去看看的,再说北京是首都啊。”何爸爸不跟她争论这个问题,只说:“考完再说。等分数估出来了,再作决定。”

  还有最后一场理综考试,何爸爸要开车送何如初,何如初将不要父母送的理由说了,吃完饭一个人老早就走了。她一出门,家里的空气立刻降到冰点。何爸爸坐不住,拿了钥匙要走。何妈妈拦住他,冷嘲热讽道:“不知是哪个狐狸精勾得你连家也不要了!怎么,要走?去哪儿?急急忙忙去给人端洗脚水呢……”

  何爸爸嫌恶地皱眉,推开她往外走。何妈妈哭着说:“你现在嫌我又老又丑了?外面自然有年轻漂亮的等着你!你也摸摸良心,这二十年你对不对得起我!”这就是何爸爸为什么不肯回家的原因。不回家又催,电话里疑神疑鬼、说话含沙射影;一回到家又闹,哭哭啼啼、话语夹枪带棒,让他不得安宁。

  何爸爸忽然想起夫妻二十来年经历的风风雨雨,他们曾经同舟共济、互相扶持……他脸上闪过愧疚的神色,手握在门把上,一时僵住没有动。何妈妈见状,一头冲过来,撒泼道:“我今天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看你走不走得了!”

  何爸爸早已厌烦,叹气说:“素菲,你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何苦来吗?”何妈妈哭倒在地,啜泣不已,“想当年我跟着你,你身无分文,我为这个家辛辛苦苦二十年、起早摸黑,哪里对不住你了?现在你发达了,却在外面养了狐狸精!你良心被狗吃了?怎么不遭天打雷劈呢?老天不长眼啊……”

  何爸爸与何妈妈本是大学同学,自由恋爱结的婚。他们刚结婚时生活真是艰难啊,家徒四壁,好在他们一路同甘共苦地过来了……后来赶上国家改革开放的好政策,何爸爸便下海经商,何妈妈自然而然专职在家相夫教子。

  想到这里,何爸爸忽然长叹一声,说:“素菲,你一直说我变了,说社会变化太快。其实不是我变了,而是你一直不变。你应该出去看看,外面到底变成了什么样!”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管跌倒在地的妻子,转身走了。

  何妈妈凄凄凉凉地哭了半天,抬头看着对面穿衣镜里的女人,被吓了一跳,只见自己面目狰狞、鬼哭狼嚎,哪里还有人样?连自己看了都厌恶!她万念俱灰地想,自己这一生是完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何如初走到半路,忽然想起今天考试要用计算器,匆忙又折回来。一打开门,门口鞋子又散得到处都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心想父母可能出去溜达了,拿了计算器,推门要走时,又折回卫生间上厕所。

  推开门一看,满地是血,一路蜿蜒着流出门缝……

  高考完后,便是估分填志愿。许魔头发了志愿表,强调说:“这是正式的表格,一人一份,不允许涂改。大家看清楚代码再填上去,千万要仔细,众所周知,志愿甚至比高考还重要。大家落笔前,要慎之慎之再慎之……”

  钟越频频向门口张望,大家都在,怎么何如初还不来?大家小心翼翼地填完志愿交了就走了。他一直等到所有人离去,还没见她来。纳闷地想,难道她提前填好交上去了?

  他不好打电话去她家里问,于是同学聚会时,他便问韩张:“何如初今天怎么没来?”韩张低着头不说话。他以为他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韩张好半天才回答:“她家里出事了,不会来了。”韩张因为顾及何如初的心情,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她发生这样的事,自然不希望别人知道。偶然有人问起何如初,他只推说她在家呢。

  那天晚上,众人尽情玩乐,通宵达旦,钟越闷闷地喝了不少啤酒。后来实在忍不住,打电话到何如初家时,一直都没有人接。高考完了,大家都如笼中放飞的鸟儿,迫不及待地离开,顶多留个联系方式。钟越也回美溪去了,直到高考分数出来,学校隆重地请他回来拍照留念,他才回学校接受当地媒体的采访。

  钟越以712分的高分成为整个上临市理科高考状元。零班有二十五人超过630分,考得最差的也有612分,远远超出重点线,只有一人例外,那便是何如初。钟越特意去问许魔头何如初的高考成绩时,结果却吓了一大跳。

  许魔头什么话都没说,给他看分数表。何如初那一栏写着:语文,128;数学,140;英语,131——依她平时的成绩,可算是超常发挥。可是理综那一栏,却用红笔填了个醒目的“0”。他不明白,抬头疑惑地看着许魔头。

  许魔头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她缺考。”

  他后来也听说了何如初缺考的原因,并没有痛心疾首地感叹连连,只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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