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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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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恨他人,不要恨自己,这世界上有太多我们无法预料也无法控制的人和事,像这样的生老病死,像这样的天人永隔。 “你看,我老早在爸爸牙缸里放了新牙刷,他还放着它没舍得用,一直用旧的那支……” 傍晚整理要火化的物品时,她抱着父亲的毛巾牙具泪流满面,心疼父亲的过于节省简朴。 “爸爸都省给了我们,自己一分也舍不得花!” 天下父母心。 客厅里骚动起来,到邻市朋友家作客的两位姑姑闻讯赶回,许盈母亲与丈夫仅有的两个妹妹抱头恸哭:“我为他生儿育女,为他照顾服侍老人,指望靠他过完下半辈子,他一句话都没有,突然就走了……” 许盈一动,钟辰皓轻轻问:“你要不要出去打个招呼?” “没关系。”她睁着红肿的眼,已经平静很多,“你还不回家?明天要上班。” “我请了假。” “对啊,我也应该请假。”她才想起来,摸过手机,盯了一会儿屏幕,抬头傻傻地问,“应该请几天假?” 钟辰皓想了想,“各项事都是你那些叔伯在操办,你没有太多事要忙,但可能也要两天。” 她无异议点头,拨通经理电话,经理通情且照顾,应允三四天也没问题。 放下电话,她仍道:“不上班,也回家去歇歇,等到送葬时再过来。” “不要紧。” “什么不要紧,回去睡觉!”她有点恼,他也要像爸爸一样不爱惜自己吗? 钟辰皓拗不过她,只得答应。十点多了,客人差不多都散了,许盈母亲送至楼下,与亲友们说着话。他下了楼,见楼前已一字排开十多个花篮花圈,许盈的姑父在旁边守着。 长辈见到他,笑了,“过来过来小伙子。” 他走过去,站在他们面前。 “你是小盈的男朋友?” “是。” 长辈审视他,“打算和我们家孩子处多久?” 他淡淡地道:“只要她点头,随时可以结婚。” “我可告诉你,小盈她妈妈没有社保,将来是个难办的问题。” “赡养老人是应尽的责任,况且我工作还算稳定有保障。” “行,是个好样的,我们家呆丫头运气不错。”姑父满意了,掏出烟盒,“来一枝。” 钟辰皓接过,他平日不吸烟,但并不是不会。今天,他想闻一闻烟的味道。 姑父指间夹着烟,吸一口,鼻间喷出烟雾缭绕,长叹:“人这一辈子啊,就这么回事……” 同样是离了五十奔六十的老人,感慨间,看淡生死,人生几十年风雨,到头来,一声叹。 按旧风俗,当夜的纸钱要女儿亲手来烧,三斤十两纸,是女儿给父亲的贴身钱。 表哥端着炭盆陪她一同下楼,再三唠叨:“你自己行不行?可别烧着手,更别引起火灾,春天风这么大……” “啰嗦,乌鸦,嫂子在等你上去忙别的呢。”许盈赶表哥回楼上,他夫妻俩一下午忙着买花圈、烧纸、送底片去照相馆洗遗像,联络火葬厂和送葬车队,累得人仰马翻,他留在屋子里,至少还能坐一坐歇一会儿。 “那我上楼了,你真的行啊?” “快走快走! 终于赶走唠叨鬼,许盈端着炭盆犹豫一会儿,决定放在比较宽敞的地方,刚放下,就听有人道:“别放在路中央,半夜也会有汽车经过。” 她吓了一跳,不悦地瞪着来人,“你……你也知道现在是半夜,怎么还在这儿?” 钟辰皓说:“我帮你烧纸。” “不行,这个要女儿烧,别人不能代烧。”许盈心里一酸,十二点多了,算来他在外面站了两个多小时,这么晚,也无法再赶他回去休息,一会儿拉他上楼和表哥一起窝沙发好了,“你帮我拨纸灰就好。” 将炭盆移至墙底,一楼没有住户,火光再旺也不会有谁抗议。古老的风俗传承千年,从前是不信的,此刻却虔诚地相信纸灰可以穿越空间,在另一个世界给爸爸傍身使用。 一生克己节俭的爸爸,女儿寄这么多钱给你,你不要再舍不得,不用再在台灯下,缁铢必较地仔细度量每日用度开支。 三斤十两纸,烧了二十分钟,等纸灰凉透却足足等了一个半小时,两个人翻搅着炙人的热浪,汗湿重衣,被午夜的寒风吹干,再汗渍湿透,再吹干。 第二天,许君从学校赶回奔丧,定于第三天凌晨四点半,送葬车队准时出发。 仍是遵循古老的传统——摔丧盆、打灵幡、压路钱、撒五谷粮……现代化文明的城市,依然沿用旧时方式送老人上路。 在火葬场,打开冰柜,许盈看到了穿寿衣的爸爸,内里是蓝色绸缎寿字图唐装,外穿中山装式半长风衣,头戴博学帽,显得脸孔异常的小。不只是脸,在冰柜里置放后,似乎整个人都小了一圈。在记忆里高大的父亲,躺在告别厅里,显得那么瘦小,许盈好想扑上去抱一抱爸爸,亲一亲他的脸,像小时候一样,搂着他的脖子,亲密地偎在爸爸怀里撒娇。 “快,把绊脚绳解开!” “小盈烧的纸灰呢,赶快放到你爸衣兜里。” “酒和棉花呢,不是要开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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