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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杨小姐。”他停了一下忽然叫了我一声。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着他,“什么?”

  他眼神淡淡的,眉皱着,似乎对我很不满,却并没说什么,只是道:“可以出去了。”

  我又飘回去,觉得自己在钱律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怎么也不敢抬起头。心里不由叹息着,估计对这个人没有心理障碍还要等十天半个月后。


  销售会议一如既往的紧张,即使隔着电话,我觉得几个区经理手心里一定捏着一把汗。钱律扯开一粒衬衫的扣子,继续着他可以冻死人的训话。我僵硬地敲着键盘,忽然想,其实我被他拒绝是必然的,如果那天我说看啤酒瓶去,他快快乐乐地说好,那他一定不是钱律。或是去看过那堆瓶子了,而且好巧不巧地瓶子翻倒,他正好被砸坏了脑袋。

  我隔着电脑看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忽然他的视线转向我然后又移开,直把我惊出一身汗来。好不容易结束,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我想着还有一堆事情没做,今天加班是加定了。

  下去吃了个饭,给方非发了信息说要加班。回到公司时,公司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销售部因为都是销售员的关系,平日都在外面,所以加班的几率不大。

  我朝钱律的办公室瞄了一眼,灯还亮着,他果然还在。也不去管他,看到他我只会紧张,所以决定安安静静做我的事,做完再安安静静地回家。

  差不多快八点时,我终于做完要做的,还有一个表不是很急,所以准备明天做。关了电脑,看钱律房间的灯还亮着,我想着要不要进去跟他说一声再走,因为貌似办公室里只有我俩了。正想着,忽然听到他办公室里传来杯子翻倒的声音,然后似乎是一阵手忙脚乱,大概真的是杯子倒了。我想,我还是进去打声招呼,顺便帮忙。

  敲了几下门才开门进去,果然看到钱律的办公桌上杯子倒在一边,一杯水全部泼在了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而奇怪的是,钱律居然不去抢救那台电脑,而是所坐的滑椅离开办公桌好几尺。他笔直地坐着,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办公桌上一堆混乱的文件,似乎那文件下藏着什么骇人的东西。

  “钱总?”我叫了他一声,上去想抢救电脑。

  他没答话,却好像松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皱眉伸手指了指那堆文件。

  我不明所以,本来要去撕纸巾的手转而拿起那些文件,我想他是想让我看那里藏着的东西。结果一拿起来,一只很小但很丑陋的德国小强从那堆文件中蹿了出来,我感觉到钱律的滑椅迅速地又向后退了退。而我条件反射,想也不想地用手中的文件拍了下去,小强同志即刻以肉泥状壮烈牺牲。我又熟练地撕了纸盒里的纸巾,将小强的尸体收起来扔进桌下的垃圾桶。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这要归功于这楼下的各色餐厅,造成这幢办公楼里蟑螂为患,我已经见怪不怪了,时间一长便练就了一身杀蟑螂的好本领。

  我正待得意,却意外地发现,手里拿的那份文件竟是最近销售部在跟的工程标书,我当场傻掉,马上又抽了纸巾往那粘了小强内脏的标书上猛擦。

  “算了,这张明天再打一份就行了。”钱律在我身后道。

  我“哦”了一声,这才放下标书。回头看钱律,他还离办公桌几尺远,但表情没有方才那样紧绷了。一个念头在我脑中闪了一下,难道钱律怕蟑螂?不是吧?我顿时有想笑的冲动。

  为了不让自己破功,我马上把注意力转移到桌上他那被水洗礼过的电脑上,超薄的,价值不菲,看来要完蛋了。

  我拿了好几张纸巾放在上面吸水,而钱律好像这才反应过来,猛地从我手中抢过电脑,迅速地按了几个键,电脑还在显示,但看那湿淋淋的样子实在不让人放心。他从抽屉里拿出U盘插进电脑,应该是想把有用的数据备份,结果电脑忽然自动断电了。

  我听到钱律用英语骂了句粗口,想再启动电脑,我马上阻止他,“再开机会烧坏电路的,那电脑就彻底报废了。”

  钱律停下手又坐回椅子上,用手抵着额,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明天与总部开会要用的东西都在这里。”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看着那本来白白嫩嫩的电脑现在成了落汤机,一点办法也没有,而现在的时间想到维修点去抢修,也是不太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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