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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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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易遥推着自行车朝家走。 沿路的繁华和市井气息缠绕在一起,像是电影布景般朝身后卷去。 就像是站在机场的平行电梯上,被地面卷动着向前。 放在龙头上的手,因为用力而手指发白。 易遥突然想起,母亲经常对自己说到的“怎么不早点去死”,“怎么还不死”,这一类的话,其实如果实现起来,也算得上是解脱。只是现在,在死之前,还要背上和母亲一样的名声。这一点,在易遥心里的压抑,就像是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重重地压在心脏上,几乎都跳动不了了。 血液无法回流向心脏。 身体像缺氧般浮在半空。落不下来。落不到地面上脚踏实地。所有的关节都被人栓上了银亮的丝线,像个木偶一样地被人拉扯着关节,僵尸般地开阖,在街上朝前行走。 眼睛里一直源源不断地流出眼泪,像是被人按下了启动眼泪的开关,于是就停不下来。如同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以眼泪的形式流淌干净。 直到车子推到弄堂口,在昏暗的夜色里,看到坐在路边上的齐铭时,那个被人按下的开关,又重新跳起来。 眼泪匝然而止。 齐铭站在她的面前。弄堂口的那盏路灯,正好照着他的脸。他揉了揉发红的眼眶。他说,易遥,我不信他们说的。我不信。 就像是黑暗中又有人按下了开关,眼泪流出来一点都不费力气。 易遥什么都没说,扯过车筐里的书包,朝齐铭身上摔过去。 铅笔盒,课本,笔记本,手机,全部从包里摔出来砸在齐铭的身上。一支笔从脸上划过,瞬间一条血痕。 齐铭一动不动。 又砸。 一次一次地砸。剩下一个空书包,以棉布的质感,软软地砸到身上去。齐铭站着没动,却觉得比开始砸到的更痛。 一遍一遍。不停止地朝他身上摔过去。 却像是身体被凿出了一个小孔,力气从那个小孔里源源不断地流失。像是抽走了血液,易遥跌坐在地上,连哭都变得没有了声音,只剩下肩膀高高低低地抖动着。 齐铭蹲下去,抱着她,用力地拉进自己的怀里。 像是抱着一个空虚的玩偶。 “你买我吧,你给我钱……我陪你睡。” “我陪你上床,只要你给我钱。” 每一句带着哭腔的话,都像是锋利的匕首,重重地插进齐铭的胸膛。 她说,“我和我妈不一样!你别把我当成我妈!” “我和我妈不一样!” 齐铭重重地点头。 路灯照下来。少年的黑色制服像是晕染开来的夜色。英气逼人的脸上,那道口子流出的血已经凝结了。 地上四处散落的铅笔盒,钢笔,书本,像是被拆散的零件。 是谁打坏了一个玩偶吗? 弄堂里面,林华凤站在黑暗里没有动。 每一句“我和我妈不一样!”,都大幅地抽走了她周围的氧气。 她捂着心口那里,那里像是被揉进了一把碎冰,冻得发痛。 就像是夏天突然咬了一大口冰棍在嘴里,最后冻得只能吐出来。 可是,揉进心里的冰,怎么吐出来? 20 同样的。刚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门就呼啦打开。 母亲的喋喋不休被齐铭的一句“留在学校问老师一些不懂的习题所以耽误了”而打发干净。 桌子上摆着三副碗筷。 “爸回来了?” “是的呀,你爸也是刚回来,正在洗澡,等他洗好了……啊呀!你脸上怎么啦?” “没什么,”齐铭别过脸,“骑车路上不小心,刮到了。” “这怎么行!这么长一条口子!”母亲依然是大呼小叫,“等我去拿医药箱。” 母亲走进卧室,开始翻箱倒柜。 浴室里传来父亲洗澡的声音,花洒的水声很大。 母亲在卧室里翻找着酒精和纱布。 桌子上,父亲的钱夹安静地躺在那里。钱夹里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叠钱。 齐铭低下头,觉得脸上的伤口烧起来,发出热辣辣的痛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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