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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你真的是木头啊?”她冲着他染血的纱布大叫道,“你是拉琴的,你的手比一般人的手珍贵多了,也重要多了!你明知道自己不善于烹调,还拿把刀去剁鸡。你不想拉琴了是不是?你不是不能没有小提琴吗?你不是永远要与它为伍吗?你怎么能这么轻视自己的手?”那一刀仿佛砍在了她的心上,痛得她想用怒吼抚平伤口。

  不明白她为何生气,慕庄眨巴眨巴死鱼眼望着她,呆滞的表情与他眼底的深情相映成辉,“你说你想要一个懂得照顾你,对你好的男人。如果我不会烹饪,如果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还怎么照顾你?”

  他将她那些推卸之辞当成了金玉良言,他怎么这么傻?这时候说什么都是白搭,看他手上的纱布包得跟粽子一样,她告诉自己:我这不是关心他,想想吧!帕尼尼国际专业小提琴比赛的金奖得主为我煲鸡汤,结果手残,再也不能拉琴——这是我能承担得起的责任吗?“让我看看你的手到底伤到哪儿了。”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伤得不重,不用看了!”

  他叫得越大声,司空空越想看看他到底伤得有多严重。拆开纱布,会不会看到四根手指?她怀揣着恐慌的心解开了纱布,奇怪的是越解开纱布越见不到血色,那鲜血仿佛是从外面渗入里面的。将一长串纱布全部解开,露出的是他那只完美无暇的手。

  伤口呢?伤口在哪儿?

  司空空将他的手当成猪蹄反复看了五遍,终于在大拇指上看到了长约0.2厘米的伤口,别说是流血,恐怕挤都很难挤出一丝鲜血来。

  他浪费那么一大团纱布难道就是为了包扎这么“大”的伤口?

  “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用眼神,用声势率先压倒他,逼得他不得不投降。

  “是何必……”他一紧张,将罪魁祸首供了出来。

  他剁鸡的那刀下去,虽没有砍到自己的手,可也没砍中冻得跟铁块似的鸡。何必担心老师再这样下去,明天报纸头版头条就会刊登出“演奏大师因单恋不成而举刀剁手,帕尼尼金奖得主从此与小提琴绝缘”的消息。为了不让小提琴音乐史上留下如此戏剧又悲惨的一页,他买回了肢解后的鸡丢在了老师的面前。

  虽然坚持不要何必帮忙,怎奈面对冻得跟铁块一般的鸡,慕庄实在缺乏将它变成鸡汤的勇气,也只好听从命运的安排,接受肢解后的鸡块。

  悲剧结局还是未能改变,在将鸡头丢进锅里的时候,慕庄那金贵的手被含恨而亡的鸡嘴戳了一下,估计被何必硬挤出了半滴血,留下了司空空后来所见的0.2厘米的伤口。

  也不知道何必是怎么想的,愣是帮他缠了满手的绷带,还执意要他将缠满纱布的左手拿给司空空看。他觉得别扭,百般不乐意,可还是被司空空发现了。

  听完他的解释,司空空大气不敢出,生怕呼出的气体能将他给焚了——怒火冲天啊!“你竟然骗我?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感动,就会……”

  对着慕庄那张平静无波,却又简单清澈的双眸,她说不下去了。凡人或许会有那么多阴谋算计的心眼儿,可他是绝对没有的。他所做的一切就像他的音乐,是弓与弦相互摩擦流动出的心曲,是一般人想表现而难以达到的境界。

  她不能忍受的不是他的欺骗,而是自己让他从那么简单的音乐家变成了为爱撒谎的骗子。

  “你走吧!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感动。因为你不是我喜欢的男人!”

  慕庄并不因为她的话而失落,一往无前的木头是不会被挫折打败的,“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会努力成为那样的男人,努力让你爱上我。”

  语言能达到的感动极限大概就这么多了吧!司空空的眼睛望向别处,她不敢看他,怕泄露连她都不明白的感情,“我喜欢的男人是你怎么努力也无法达到的。”

  他不信,她就说到他相信,“肖伯纳,就是那个为了赚钱,为了名利无所不用其极的肖伯纳,他为了吸引我的注意,为了证明自己比我强,他不惜抢我的策划案,不惜伤害我,不惜将我逼到绝境再将我拉回天堂——这才是现代男人的代表,这才是适合这所大都市,无论在如何恶劣的环境中都能立足的男人,极具成就感的男人,也是我喜欢的男人,你能做到吗?”

  她将慕庄彻底地打败了,他不是肖伯纳那样的男人,无论怎么努力也做不到。慕庄握紧拳头,大拇指上那处0.2厘米的伤口埋进了掌心,捏出切肤之痛。

  他就这样走出了那道门,走出她的世界。关上的门露出阴影笼罩下的肖伯纳,他没有注意慕庄,满眼包含的都是司空空落寞的表情。

  想告诉她,我的强悍是为了替你创造足够安全的天空;想告诉她,我的自私是为了成全完整的爱情;想告诉她,我是真的爱你。

  别傻了,大都市里甜言蜜语泛滥成灾,谁还需要你那庸俗的表白?

  于是,爱的语言成了多余,肖伯纳霸道地要得到他想要的感情。走近她,他的手放在她的面前,那鸡汤的旁边。

  “没想到你早就爱上了我,我就知道,我这样好的男人,你绝对会欣赏的。”他笑得很骄傲,眼底却藏着飘忽的不确定。

  司空空绕过他的手,拿起那鸡汤,慕庄细心地放了勺子在其中。从汤里捞出勺子,她不在乎自己脏兮兮的指甲为鸡汤做调料。热腾腾的鸡汤顺着勺子滚入她的喉中,没有任何味道,淡得就像一杯白开水,就像慕庄给人的印象。

  她的沉默让肖伯纳心慌,倾身上前,他期望用这种压倒性的姿态征服她的每寸领域,“今晚,就今晚!我请你去法兰西餐厅,咱们吃西餐,有你喜欢的玉米浓汤。”

  她依然不出声,肖伯纳扯开嘴角轻笑起来,“怎么?你刚才对慕庄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他的?莫非你……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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