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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我有点事情,要先走了。丁宏,你能送我回去吗?”于小枫咬着嘴唇,话是说给丁宏的,可她的眼睛看着的却是顾浩宁。

  “也不早了,丁宏,你送小枫回去吧,我来埋单。”顾浩宁把杯中的酒一口气喝完,挥手叫来侍应,然后又低头去翻皮夹,就是不看向于小枫。

  丁宏看了看他们两个,深深的叹了口气,只能站起来故作轻松的说,“小枫,我们走吧。”

  坐上丁宏的车,于小枫把头转向车外。打开车窗,清冷的夜风吹过来,她的脸上,已是一片冰凉。

  丁宏无声的递过去一张纸巾,于小枫低着头接过,久久的,突然轻轻的一笑,“我很傻,对吧!明明知道不该这样做,也不会有结果,却还是忍不住奢望,奢望不属于自己的幸福,结果给别人带来了困扰……这样的我,连我自己也觉得讨厌。”

  “你别这样想。感情本来就没有什么该与不该的,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而且,我想你并没有给老大带来什么困扰,或许,他的婚姻并不是想你想象的那样。”

  看着于小枫微微抬起的头,丁宏顿了一顿,一边开车,一边继续说着,“其实,老大过得也很苦。自从我一年前回国后,就三天两头的被他拉出来陪他喝酒,我不答应他,他就找别人或者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喝。你也知道他有胃病,可他完全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态度,好像什么都对他无所谓了。有一次,他喝得胃出血被送到医院,居然都不要我通知他老婆,结果我在医院守了他一夜,而那个夜晚,他唯一念出的名字,就是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她愣愣的看着丁宏,不敢置信。顾浩宁喝酒喝到胃出血,昏迷中居然念出的是她的名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小枫,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希望,你们都不要这么痛苦。”把于小枫送到了家门口,丁宏缓缓的开车离去。他和方娜分手之前,听方娜提过于小枫的事情,再加上在法国时于小枫的一些举动,他大概也明白于小枫对顾浩宁的那一份感情,但毕竟顾浩宁现在并没有离婚,他也不好多说,只能言尽于此了。

  顾浩宁回到家时,林若琪还没睡。她闻到顾浩宁浑身的酒味,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又喝这么多酒?这次又是应酬谁?”

  “没有应酬谁,就是和丁宏去喝了几杯。”顾浩宁只觉得一片疼痛,不知道究竟是头痛还是心痛,脑海里满满都是刚才在餐厅里于小枫红着眼睛强忍泪水的模样,他当时装得那么冷淡漠然……

  “丁宏?他知道你有胃病的啊,怎么还会让你喝这么多?”林若琪更加疑惑了,有次他和丁宏去喝酒结果喝到胃出血被送到医院,后来被她知道了,跑去狠狠的训了一顿丁宏。自那次以后,只要丁宏在,顾浩宁就很少喝得这么醉了,这次为什么会这样?

  “我想喝,他拦不住,你别又跑去找他!”说完这句话,顾浩宁就倒在了床上沉沉睡去,林若琪却坐在床边,静静的盯着他,神情肃然。

  8.

  次日中午,顾浩宁拿着手机,静静的看着屏幕上“于小枫”三个字,大拇指一次又一次的滑向拨号键,却又一次又一次的松开。他到底想干什么呢?如果他没和若琪离婚,他又有什么资格走近于小枫呢?

  突然,他的电话响起来,慌忙中他连来电显示都没看就按下了通话键,传来的,竟是于小枫的声音,“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我能不能,现在去你公司那边?”

  小枫的声音是那么轻,那么轻,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一样,还带着一丝犹豫,一丝彷徨,一丝脆弱,听得顾浩宁心头紧紧一窒。他用尽量平静的声音,缓缓的回答,“什么事情?不然我去找你?你在哪里?还在嘉元大厦吗?”

  电话那端,是良久又良久的沉默,沉默得让顾浩宁几乎以为于小枫已经不在电话边上了,却突然听到一阵深重的呼吸,然后,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于小枫轻缓而有力的说着,“不。我,我其实就在你的公司楼下。你现在能下来吗?”

  于小枫一口气说完,她已经在楼下晃了一个多小时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拿出名片拨打了顾浩宁的电话,她一定不能退缩!

  “你在楼下?你等着我,我马上下来!”顾浩宁连电梯都等不及了,就急急的朝楼下冲去,一颗心跳得仿佛要冲出胸腔。直到终于看见那个柔弱的身影,静静的站在楼外那一片灿烂的阳光下。

  “怎么不进去?在太阳底下站久了不是会头晕吗?”顾浩宁看着于小枫沉静的容颜,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没站多久,我过来,只是想和你说一件事情。”

  于小枫缓缓仰着头,眯起双眼,好像陷入了那久远的回忆中,“有一次,我带一个旅游团游玩比利时的一个城市,叫布鲁日。它非常非常的美,静静从城中穿过的小河,印刻着岁月痕迹的青石路,悠闲自在的天鹅,任何一个角度,任何一个瞬间,都是那么美。在那里,我碰到了一个女孩,她是第二次去布鲁日。她告诉我,她已经游遍了整个欧洲,可是看了这么多城市,她还是最喜欢布鲁日,不只是因为她无可挑剔的美,更因为布鲁日是她游玩的第一个欧洲城市。她说,布鲁日给她的感觉,就像初恋一样,美得撼人心魂,深得刻骨铭心,让她懂得什么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于小枫收回迷离的目光,直直的望着顾浩宁的眼睛,那样深邃如秋夜寒潭的双瞳,也静静的看着她,映着她浅浅的笑容,于小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轻缓而清晰的说着——

  “我的心里,也有一个布鲁日。我曾经以为,我可以淡忘,可以放下,可是,我错了。有些人,有些感觉,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刻骨铭心,永远都无法舍弃。你曾说过,我们应该珍惜现在的每一分快乐和幸福,那么我想问你,如果,如果我愿意陪在你身边,什么都不要求,什么都不在乎,只是陪在你身边,是会让你觉得幸福,还是痛苦?”

  “小枫……”顾浩宁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她竟然告诉他,她什么都不要求,什么都不在乎,只是这么卑微的问他,她的陪伴,对他而言,是幸福,还是痛苦?顾浩宁的心头,仿佛被一把布满了钢针的铁梳,一下又一下狠狠的刷过,疼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小枫,你知道的,我,无法给你幸福。”

  顾浩宁强忍着哽咽,一字一句,那样艰难。

  这样的一份感情,他曾经朝思暮想,求而不得,可现在,他却只能亲手将它狠狠的推走!他紧紧的握着拳头,克制住自己的脚步,克制住自己的身体,不要去迎向那他梦了千百回的温暖,他一遍又一遍在心底的对自己疯狂的嘶吼着“顾浩宁,你不能这么自私,你没有权利这么自私!放弃小枫,你必须放弃,你只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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