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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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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问他:“罗凯,你觉得丁小洛到底有什么地方好?”怎么解释呢?就说因为他喜欢丁小洛笑的声音吗?那其实也是不准确的。更重要的是:罗凯的妈妈不是那种你可以用这样的方式说话的妈妈。罗凯太清楚这个了。不是说母亲专横不讲道理,恰恰相反,她永远不会大声地呵斥罗凯,不会很粗暴地说:“小孩子家懂得什么。”但是她耐心的微笑让你明白你的确是一个小孩子。最妙的是她温柔的眼神让你不由自主地替她辩护:不,这不是妈妈的错,妈妈不是故意要让你觉得害羞的。 罗凯惊醒的时候看见客厅里隐隐的灯光透过门缝传过来。事实上从医院回来的这些天里他总是惊醒。突然间惊醒的滋味并不好受,那是一种挣扎和眩晕的感觉。但是他不会对母亲说起这个。自从那件事以来,母亲已经非常小心翼翼了。她是那样焦灼――客厅里深夜残留的灯光就是证据。他不忍心再让她有什么负担――这太冠冕堂皇了吧,他嘲笑自己,说真的,母亲凄楚的眼神有时候让他心疼,更多的时候让他心生厌恶。在他偶尔尽情地放纵这种厌恶的时候他会想起父亲,不是想起,可以说是想念这个他曾经恨过的父亲。罗凯并没有意识到这想念其实是一种男人之间的同盟,尽管罗凯才十三岁,还有一双孩子气的眼睛。 往往是在深夜里这样的瞬间,他会想到小洛。然后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数绵羊。他的眼前真的出现了一片非常绿,绿得就像颜料的旷野,一只又一只的绵羊从他眼前顺从地走过去。这种漫无止境的顺从让人抓狂。然后他看见小洛,小洛远远地出现在旷野的另一端,努力地朝羊群的方向奔跑着。这一下他又是完全忘了他刚刚数过的数目。他告诉自己他会习惯的,会慢慢地把小洛变成一个内心深处的回忆,一个不大能和自己的喜怒哀乐直接挂钩的回忆。必须这样,他在黑暗中咬了咬牙,劫难把他变得心冷似铁。为什么不呢,他用被子蒙住头。――不过是为了应付生活。 “你给谁打电话?”母亲不动声色地说。 “给同学。”他在一夜之间学会了不动声色地撒谎。 “干什么?”母亲问。 “问数学作业。”他没有表情。 “自己的作业你为什么不自己写?” “我又不是要问怎么写,我忘了该做那些题。” “哪个同学?”母亲慢慢地脱外套。 他没有作声。 “哪个同学?” 母亲换上了她的绣花拖鞋,一副很随意的样子,“你先去洗澡吧,你把那个同学的电话号码给我,我替你问――” 他默默地站起来,他说:“妈,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什么时候让人放心过?”她使用的是种调侃的语气。 “不管我是给哪个同学打电话,反正我现在是不可能再打给丁小洛了,你还怕什么?” 他转过身回他的房间,捅破一层心知肚明的窗户纸是件令人快乐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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